“倘若将突厥人比作商道上的悍匪,都尉领着府兵便作商队,既劫夺,必然有劫夺标的。他们拼了性命费这番厮杀,岂肯白手而归?”终是引逗起了他说话的兴趣,风灵怀揣了一些小对劲,抬头去望他:“平壤县伯,便是都尉这一趟携的货。”
休整了一日一夜,次日不待天亮,驿馆中做活的妇人便来叩开风灵的房门:“都尉命奴前来奉侍小娘子起家,说是五更集队拔营,莫要误了时候。”
拂耽延不语,心下将她的话考虑了一遍,也不无事理。
拂耽延仿若未闻,拨转了马头,命令出发。
风灵顾忌他毕竟是官家人,虽有怨也不敢失了分寸,便收了声,撇了撇嘴,暗自哼了几声平忿。
“何事?”
“天底下哪有那样呆蠢的匪人?”风灵只觉好笑:“行军又不带货,平常匪盗见唐军路过避犹不及,那些能人不抢商队,反倒冲着兵械精美且又有利可图的唐军行盗?”
“何事?”
“领头的那人,但是阿史那贺鲁?”
拂耽延公然不再像方才那样不温不火地懒怠理睬,诘问道:“莫讥笑语,你究竟如何得知?”
那妇人因收了风灵的钱,尤其殷勤。风灵右手不便当,她手脚敏捷地替她净面漱齿、系袍登靴,又照着她的叮咛梳好了发辫,左谢右谢地送出驿馆,正逢府兵集结收整完整,上马欲行。
“够了。”拂耽延低喝一声打断她的话:“不是便不是了,那里来那么多说道。”
说着她向后伸出了还能行动自如的左掌,拂耽延腾出一只手来,两人击掌作了誓。
拂耽延却当真起来,闷声想了半晌道:“他日非论你有何诉求,尽管来寻我兑现,只是秉公枉法、灭尽人伦之事,却毫不会应。”
隔了好久,拂耽延在她头顶没头没脑地问道:“你在那河谷地里唱的是甚么?”
风灵惊叫了一声,瞬息便教他带到了身前,紧紧地牢固在了他前胸,非论她如何扭动,皆是徒劳,反倒惹得府兵们和那送出来的妇人窃窃低笑。
风灵的大宛马有人替她牵了来,她左手拉了缰绳,吃力地踩着马镫上了马,人虽是在顿时坐住了,却因右手拉不得缰绳,控不住马首,薄弱的身子在顿时摇摇摆晃,几欲坠落。
“都尉莫不是狐疑风灵泄了动静?都尉未免太高看了风灵。我如有本领同贺鲁部的人暗通曲款,往西州一趟易如反掌,又何必腆脸赖着都尉庇护?”风灵遭他狐疑,内心甚是不痛快,鼓了鼓腮帮子道:“再者,贺鲁扑了个空,显见是未能摸准我们离城解缆的日子,算晚了起码三日,又在‘鬼打墙’伏击,那便是连行进线路都未探听对。如果我暗递的动静,能叫他错失了?”
又是一片寂静。风灵暗自忿忿:问话十句也不答一句,武夫不知礼倒也罢了,既知荀子,想来该是个念过书的,先生未曾教过礼么?
“坐稳。”拂耽延不冷不热地命道。
一气儿约莫跑出二十里,风灵不必本身策马,坐着又转动不得,无趣儿得紧。闲来想起这两日来满腹的疑问,迟疑了好久不知能不能问。
又是很久无语。风灵觉得他不会再出声,冷不防地,拂耽延轻咳一声,“你那般细致的技艺,怎也敢去敌对贺鲁?不要性命地救我这一回,又是想要同我易换些甚么?”
“我……”风灵原想说本身听得突厥话,转念又将话咽了归去。“我私猜的。”
风灵不由脸微红,低声道:“不必劳烦都尉……”
“突厥报酬何要袭唐军?”
“你安知不是能人匪盗,倒是突厥人?”拂耽延俄然闷声开口,倒把风灵唬了一跳。
风灵略一考虑,“风灵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我们便以三桩事为限,只三桩足矣,也免得都尉总牵挂着,不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