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官道,穿小道。”风灵道:“走官道当然不会迷了方向,但沙匪多在官道边打伏,若绕路往小道内穿行,沙匪摸不准商队走的是哪条道,也就能避开去。小道绕行也绝非易事,皆传此处冤魂怨灵过量,绊着人脚马腿,叫人摸不着方向,常常千辛万苦绕出了‘鬼打墙’,却丢了方向,路上担搁好些天,也是平常。”
她拾起那条薄毯,又见一条略厚的。薄毯是府兵给的,她自当偿还,可那条略厚的,却不知来处,往营地去探听了一圈,也不见有人来认,她只得将它束好,扎在马背背面。
风灵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惊醒过来,睁眼却见劈面营中人影正来回走动,像是要拔营出发。
说话间正有一阵大风夹带着砂砾而来,颠末土墙之间的一条条窄道,被迫着嘶吼出凄厉悲惨的声音,顷刻全部‘鬼打墙’仿佛充满了怨灵的哀泣吼怒。纵是久经疆场,惯见死难的府兵们亦不由觉着后脖颈一凉。
“丁队正。”风灵在顿时将腰肢挺得笔挺,一双杏眼机灵地四下扫看:“此处唤‘鬼打墙’,最是险要,沙匪最喜在此处设伏突袭过往商队,远的不说,只说数十年内,命丧此处的商客部曲不计其数。”
谈笑聊谈之间,也并不觉这“鬼打墙”有多难行,风灵内心笃定地算计起另有多少路程能走出这片诡异的土堆群。
丁四儿惊愣一息的工夫,便有府兵来传令:“都尉有命,贼人奔袭而来,并无骑马,定然先要袭马,全队马上上马,趁着贼人专注袭马,抢得先机,迎头痛击。听角号令,极力往高地上去,莫叫贼人追上高地。”
她忙从地下跃起,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
丁四儿咋咋舌:“不想行商竟是如此不易,顾娘子一个女儿家,如何熬将过来的?”
“贼匪!敢犯唐军,当真是嫌命太长!”不必等队首的拂耽延发令,跟着丁四儿的一声狠咒,长刀出鞘声渐次响成一片。
“待会儿杀将起来,刀刃无眼,顾娘子千万谨慎。”丁四儿偏头叮嘱,却一眼瞧见她长刀已在握,一副要同他们共战的架式,实在吃惊。
“行商们如何过这‘鬼打墙’?”丁四儿一缩脖子,赶快问道。
风灵还是在步队开端,丁四儿行在她一侧,扭头冲她问道:“这一起可另有昨晚那般的绿洲?”
风灵笑应:“延都尉若准予,风灵自是不必说。”
眨眼间,百人的一队人马顺次驰出绿洲,重向官道方向奔去。
丁四儿近旁的一名府兵闻言心喜,拉开面上的纱帛呼喝道:“顾娘子!可另有你不会的事么?”
丁四儿却“噗嗤”笑出声:“以顾娘子的家业,仍说要糊口,那倒是多大一张口。”
“如此……”丁四儿如有所思了片时,口气中多了些报赧:“待至下个绿洲时,顾娘子再要行猎,务必叫上我,我们多整治两只野物,昨晚那头羊,那里够那么些人填塞的。”
来时因车驾难行,未今后处过,绕了远道在大道上行。归时为收缩路途,尽快赶回敦煌城却择了这条捷径。
突然之间,吼怒的怪风声和迟缓行军的马蹄踏地声中炸开了另一种响动。撕破喉咙似的喊叫,如同恶狼喉间收回的“呼呼”吼怒,听着声响不过百米,朝着府兵们快速移来。
次日天甫放光,营外鸟啁啾马轻嘶,遽然一声号令,将凌晨的安宁撕破。
依着风灵的性子,听闻他这声“添乱”,必然是要回嘴辩驳。然才刚跃上马一脚着了地,头一个冲杀上前的贼人乍然呈现,再不容她耍嘴皮子。
府兵们低声领了命,各自上马备战。那传令的府兵又向风灵道:“顾娘子随我来。”
风灵太熟谙这声音,心口仿佛被塞入了一大块冰坨,不自禁地狠恶收缩起来,连带握马缰的手也跟着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