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不便进阁房,只在外殿坐着,隔着帷幔模糊能见里头繁忙的人影。竹枝低头跪于他一侧,她算得是这一殿宫人里头最为平静的,有条不紊地将尚药局奉御的话传予李世民听。
他绕行至帷幔前,隔着轻幔默立了一会儿,面上虽不见神情异变,心口却阵阵发凉,口里喃喃地几次:“气厥……气厥之症……”
传话人却未曾提及,高阳公主在探听顾娘子病情之前,先问了玄奘法师与辩机大和另有否来过。更无人留意,她拜别的方向与她的来路相反,沿着小径往弘法院走去,在弘法院的矮墙下鹄立好久。
“阿盛,你可闻声……”李世民疑问道。
阿盛朝帷幔投望一眼:“既如此,人怎还不醒?”
待他赶回长安,只在太庙内见了一副持重面子,冷冰冰的棺椁。多年来,他不敢去想那惨白幼弱的面庞上,终究闪现出的盼等不到的绝望,究竟该是如何的悲戚。然,彻夜的景象,仿如果要将他缺失的那晚补上。
“张奉御说,跌坠的伤皆系皮外伤,倒不打紧,安息数日养养筋骨便可病愈。”
杏叶红着眼眶跪坐在榻前的足踏上,几次地将凉水渗入的布帛搭在风灵额上,不一会儿布帛失了冷气,又得再换过一块,铜盆里的凉水也不竭地改换。
李世民一抬手,握住了她悬空在榻边的手,好似抓住了十六年前错失的机遇,低声哄道:“阿耶在呢,阿耶在此。”
“拉开!”李世民指向帷幔,也不顾甚么体统礼节,自是无人敢质疑,两名宫婢上前将帷幔挂起,睡榻上狼狈失容的一张脸鲜明展现在他面前,灰黄的脸颊上两抹暗红衬得面色极其丢脸。
阿盛点头不迭:“闻声了,闻声了。”
及到此时,殿外方才传,高阳公主来探,因怕扰了顾娘子安眠,只在殿外问了景象,遥遥向贤人礼过,便走了。
他的手内心沁出些许盗汗,明智提示着本身,里头躺着的不过是一名来源不明的布衣女子,与他逝去十六年的汝南公主无分毫干系。
……
竹枝蓦地一惊,从地下直起腰,双膝仍旧不敢动。“顾娘子她……昏昏沉沉,滴水喂不进,煎了四味回阳饮,喂不进也是徒然,又烧得短长,端赖着凉水先散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