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赶回长安,只在太庙内见了一副持重面子,冷冰冰的棺椁。多年来,他不敢去想那惨白幼弱的面庞上,终究闪现出的盼等不到的绝望,究竟该是如何的悲戚。然,彻夜的景象,仿如果要将他缺失的那晚补上。
“阿延……”风灵微微转了转脑袋,紧皱起眉头含混不清地唤了一声。
“拉开!”李世民指向帷幔,也不顾甚么体统礼节,自是无人敢质疑,两名宫婢上前将帷幔挂起,睡榻上狼狈失容的一张脸鲜明展现在他面前,灰黄的脸颊上两抹暗红衬得面色极其丢脸。
传话人却未曾提及,高阳公主在探听顾娘子病情之前,先问了玄奘法师与辩机大和另有否来过。更无人留意,她拜别的方向与她的来路相反,沿着小径往弘法院走去,在弘法院的矮墙下鹄立好久。
他的手内心沁出些许盗汗,明智提示着本身,里头躺着的不过是一名来源不明的布衣女子,与他逝去十六年的汝南公主无分毫干系。
他绕行至帷幔前,隔着轻幔默立了一会儿,面上虽不见神情异变,心口却阵阵发凉,口里喃喃地几次:“气厥……气厥之症……”
直至外头报过寅初,内监来禀,称弘法院的玄奘法师携大弟子辩机来探,但不便入殿,只在殿外问安。李世民本欲亲往殿外去见,内监却道:“玄奘法师只道,顾娘子广积善缘,自有绵厚福泽铺垫,又承诺早课时将替顾娘子诵经祈福,便与辩机大和尚一同走了。”
近旁者皆知风灵信奉佛教,看她的面色,不知是否因大德高僧的加持,竟宽舒了很多,梦话胡话也停了,睡得沉稳安宁。
他顿住身子,扭过甚侧耳谛听,梦话又接连冒出两句,仿佛是在唤甚么人。
凌波殿内灯火透明,不竭有宫婢来往,一只只铜盆流水似地往里送,世人皆沉默,闷头做着本身该做的,偶有人低语几句,也是在避人之处。
李世民点了点头,从胸中吐出一口沉重的呼气,想将那些压在他胸口的过往一并呼出。回身的刹时,帷幔里头含混不清地冒出一句梦话。
“陛下。”阿盛必定道:“是在唤‘阿耶’呢。”
阿盛朝帷幔投望一眼:“既如此,人怎还不醒?”
不一会儿,凌波殿一侧的弘法院传来早课的钟鼓声,沉沉梵音,仿若从远处传来,凝神谛听,六字大明咒过后,便是玄奘法师亲译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