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低呜,细沙飞走,在她侧耳听了一个时候风泣以后,五更早过,天蒙蒙亮起来。
风灵接过缰绳,粲然一笑:“你几时见我苦过本身?”
他身形较身边几人都高大些,故而即便穿着再简练不起眼,也是一眼能见的,风灵坐在大黑顿时,顿滞在原地凝睇他一步步自门内走出来,他却在门前的石阶上怔住,投过来的视野定定地锁住她,满含了歉疚。
外院火光透明,聚了很多部曲,有马匹低嘶,风灵听得出恰是她那匹大宛黑马。
拂耽延略一低头,爽利落快地一脚踏上了那伏地府兵的后背,瞬息之间便上了马,向众府兵道:“若要相送,便止于此,大伙儿的这份情意拂耽延铭记在此。”说着一手握了拳在胸口捶了两下:“再这般往下送,便是拂耽延逾制了,已是戴罪之身,不敢再添罪名。”
一行人离了折冲府,沿着大道往城门走去,留了两列府兵直直地在原地立着目送。
路上有人向他们指导围看,不知为何闲话在敦煌城中一贯是流转得最快的,不过一夕一夜,好似满城皆知拂耽延开罪的事,自有那等唯恐稳定的端动手在路边冷言冷语,亦有自发经事甚多,很有些资格的闲人,一副“我便说罢”的神情,冷眼旁观。
风灵一扭头,冲她笑了笑。
府兵列成两队,沿着折冲府外的大道摆布分站,长长地列了一溜,风灵为了不教府兵们将她反对,不得不提顿时前,才到大道边,折冲府大门内走出一个令她心头一跳的身影:略有些退色的半旧玄色夹袍,窄袖小领烘托着他幞头下的褐发深目。
她当真且炽烈地望着他的眼眸:“六礼只差一礼,我是来随你同去长安,成那最后一礼,你认是不认?”
长安来使的震惊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转脸去瞧拂耽延。
夜寒侵袭,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裹紧了身上的翻毛大大氅。
“阿延。”风灵判定地打断他的抱愧:“我并非来送你。”
阿幺跟在她身后带着哭腔唤了一声:“大娘。”
拂耽延在顿时向府兵们抱了一圈手,不复言语,抖缰前行。长安使者与韩孟父子紧随在后,一同上了路。
半人多高的大獒犬在风灵腿上直蹭脑袋,好似也晓得她将要拜别普通,“呜呜”地低声哀吠。风灵哈腰以下巴抵了低它巨大的脑袋:“大富乖,好好地等着我返来。”
但见一名府兵屈膝趴伏在马匹一侧,闷头大声道:“请都尉上马!”
那府兵却执意不肯,倔在地下。周遭列队的府兵齐崭崭地一同单腿支地,宏声其呼:“请都尉上马!”气势之壮,如同将要上阵。
佛奴背过脸去,冲她挥了挥手。满院的部曲唤“大娘”声此起彼伏,风灵牵了马,在大门前回过身,含笑欠身拱了拱手:“大伙儿且跟着佛奴好生过日子,来日待我返来,当时我们还一处走货!”
拂耽延徐行自石阶上走下,站定在那府兵身前,沉声令他起家:“我军中皆是同袍弟兄,从不可这强分凹凸尊卑之举,你且起来。”
可于碌碌百姓而言,仍旧是这座城,换了都尉,撤了军府,这些小小的窜改,在他们的糊口中无知无觉,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谈。
她再不能停驻一息,回身拉了马跨出大门。
此时天光已透亮,年节中人出门走动得早,另有隔夜未燃尽的爆竿,在路边时不时地炸开一声,浓浓的年节味儿,与这一行人毫无干系。敦煌城于拂耽延等人而言,即将成为一段过往云烟,或在梦寐中,或在大哥追思时,还会在心头一跳。
“对不住……”拂耽延侧头望了望她,唇角出现一丝苦笑:“我害累你至此,你还愿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