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拂耽延自兵部牢内提出召见时,虽也听过此事,但毕竟是在拂耽延任内的错败,他只照实告禀,亦未肯细说原委。现在风灵作为亲历者的哭诉,如同将他带至惨绝人寰的那一夜,火光、血浆、哀嚎、尖叫仿若就在面前,令贰心如灌铅。
“敦煌城郊有一处慈悲场,人称‘千佛洞’,山崖峭壁上开凿了大小数百佛窟,人皆向善,蔚为壮观。昔年玄奘法师东归,亦在千佛洞讲过一场经,风灵有幸受过教。贤人可曾传闻那样的佛国净地?”
李世民打量着她警戒起来的眼眸,摸索着道:“上半晌,贺鲁特来求见,要向我求娶于你。你,可甘心去?”
风灵得了贤人的反应,稍定了心,接着道:“那样的圣境,全赖了敦煌城外城廓的工匠画师,方才气成绩的,工匠画师虽过得困苦贫寒,但又技艺傍身,世代在外城廓安居,本也是一派平和宁静。可就在一夜之间,全部外城廓却教贺鲁那强贼洗濯一空。统统的妇孺老弱,皆教他困在几个大木笼内,拘在城外,好诱延都尉前去挽救。”
风灵直起家,神采较之方才愈发惨白了多少。“贺鲁原在西疆商道为祸,掠掳掠夺,只杀行商部曲,自沙州设了军府,延都尉扫平了西出的商道,贺鲁活动难再续,他便更加丧芥蒂狂起来。”
李世民略抬了两下下巴,算是点头,他怎会不知那处所,前日才刚遣了玄甲营旧将白勇前去探那方古怪的供奉窟。
“我竟瞧不出,你为强身康体习的拳脚骑射,还敢拿来与贺鲁对峙。先前说到他,你唬成那样,连翠微宫都不肯来,临了结主动请缨要了局与他比试骑术。”李世民眯起眼打量她的神采。
她重新伏身在地,泣诉道:“那些人头,好些还是平素里认得的,他们的头发血浆糊了一脸,一个个都还睁着眼,那模样……那模样,修罗场尚不及。那些人,不几日前,我还见着他们活生生地插科讥笑嬉笑着,他们的孩子,还为了几枚胶牙饧,满地跑着打闹。不过一宿,全没了,全没了……”
“你且起家。”李世民命道,杏叶与竹枝忙快步上前,将风灵自地下扶起,另有聪明的小宫人去跑着去打了温热的水予她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