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晚,韩拾郎送了饭食出去,风灵拉着他又问了一回前头的景象。韩拾郎点头不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阿爹命我今晚也宿在折冲府内,莫回营房,说今晚营房里不得安生的。方才来时,公然见他们正往库房支付兵甲等物。”
风灵心口一跳,看来贰情意断交,一心要去赴死。她强忍住眼眶里涌起的泪意,不知所措,只能这般躺着装睡。
且说韩拾郎一气儿奔至东跨院,终是在客房内找着阿幺,他本善于化外,并不顾忌唐人的那套礼教,“砰”地推开门,径直往榻上去推摇阿幺。
“风灵……”拂耽延的嗓音仿若堵着一团棉籽,沉闷绵厚,在这静夜里听来,更添了些许苦楚。话音如此,风灵的心在腔子里跳着跳着便颤抖了起来。
“都尉的性子……顾娘子也是晓得的,何必作践了本身。小娘子家的,怎捱得住这一夜的冻,细心冻坏了身子。”府兵实在瞧不过眼,因已交了班,还敢壮着胆劝说两句。岂料风灵恍若未闻,执意要立着等拂耽延出来。两名府兵叹了一回,受不住冻,也便走了。
毕竟还是个不晓事的小儿郎,见风灵这般形状,只当她惹怒了都尉,实在替她慌怕。
后半夜雪片又断断续续飘了起来,风灵身子冻得瑟瑟颤栗,胸腔内的心也糟碎得如同撒落在地的雪片,心内只一个动机:需求比及他出来。
阿幺败坏了很多,话不免多了起来,说着说着又将拂耽延夸奖了一遍。风灵猜想约莫前头惨不忍睹的局面已清算了去,未教她得见那骇人的情状。这也好,阿幺胆怯,若唬着她,岂不又添一桩烦事。
“我不要你的对不住……”风灵哭着喊道,探手去拉拽他,却一下扑了个空:“丈夫活着,言必信。你既对我许下秦晋之约,如何又要误期!”
阿幺虽不知究竟为何,但见她立在此处,多少有些了然,一团郁火蓦地顶上脑,含住泪大声道:“大娘就此罢了罢,幸亏你还是个大商贾,怎就连买卖人的底子都浑忘了!往昔你口口声声教诲我们,一分来一分往,分厘不爽,现在到了本身身上,又如何!这人间怎会有如许的来往,任凭你拿性命去贴换,只换不来一分美意!”(未完待续。)
阿幺隔夜食用了掺了金洋花的羹汤,这一觉极是好眠,尚沉陷在迷梦中,忽教人狠恶地推了几下,顷刻回魂。睁目睹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在她床榻边,唬得尖声惊叫了起来。
风灵原还怕她不惯,想着同她说会子话再走,不料才说了不过三两句,阿幺的鼻息已沉重安稳。她拉过一张素被,替她密密地盖妥,放下蓄了棉籽的厚重帘子,轻手重脚地自回屋去。
风灵扯了扯唇角,只摇了点头。
韩拾郎一把拉下木桁上的大毛氅,推塞至阿幺怀中,不容她喘口气,拽起她便往前院去。
韩拾郎听大不明白,又拽她不动,孔殷之下倒想起她另有一名婢子来,环顾摆布不见那婢子的踪迹,他撇下风灵,一起跑着往东跨院要去找那婢子来。
待一进屋,阿幺便明白了是如何回事。阁房的榻上空空如也,夹帔子、大毛氅皆好好地挂在木桁上。阿幺完整醒了神,脑中炸过惊雷。
风灵要求了府兵数次,要求见都尉,府兵不放她入内,也不予传禀,墙柱普通木木地戍立,偶投过来的目光里有些怜悯,但无计可施。
韩拾郎不通官话,与她说不明白,只一个劲儿地将她拽起来,恰见一袭大氅在一旁,照着她覆上去便拉着往原该风灵睡的那屋跑。
门前的戍卫调班,换下来的两名府兵俱冻得搓手直跳脚,二人望望风灵,只着了薄夹袄夹裙,连夹帔子也不加一领,更不必说毛氅大氅一类的了,这一身薄弱的衣裙,硬是端了手在寒夜里立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