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进屋,阿幺便明白了是如何回事。阁房的榻上空空如也,夹帔子、大毛氅皆好好地挂在木桁上。阿幺完整醒了神,脑中炸过惊雷。
厅堂内的灯火一夜未熄,却也不见拂耽延出来过一步,连窗棂上亦未曾有过他的身影呈现。
风灵心口一跳,看来贰情意断交,一心要去赴死。她强忍住眼眶里涌起的泪意,不知所措,只能这般躺着装睡。
阁房一片寂静,静得能清楚地感知到他正侧坐在榻边,迟缓沉重地呼吸着。隔了好久,风灵有些忍耐不住,方要睁眼,一只手掌细细地摩挲上了她的面庞,悄悄地捏住她精美微翘的下巴。
她伸手端起碗,肉羹已凉透,凑至唇下她俄然踌躇了,倒并不为肉羹放凉了油重难入口,倒是另有一种气味在碗内,因羹凉肉香气消逝而愈发的突显了出来。
“风灵……”拂耽延的嗓音仿若堵着一团棉籽,沉闷绵厚,在这静夜里听来,更添了些许苦楚。话音如此,风灵的心在腔子里跳着跳着便颤抖了起来。
许是怕她再缠,韩拾郎放下食盒便逃似地分开了跨院。
怨不得阿幺用了饭便困乏成那样。
开城的五更鼔判定地响起,风灵立得双腿生硬,垂垂没了感知。她伸手隔着夹裙在本身腿上狠拧了一把,仍旧僵麻无觉。脸颊上风干了的泪痕开初另有刺痛感,到了此时,也已是麻痹得不似本身的脸普通,毫无知觉。
拂耽延今后一撤身,从床榻边立起,自风灵的面前隐入深沉的黑暗中,风灵瞧不见他的神情,只闻声他冷冽的声音:“丈夫活着,有些事,必为之。对不住。”将才的和顺哀苦之意转眼烟消云散。
后半夜雪片又断断续续飘了起来,风灵身子冻得瑟瑟颤栗,胸腔内的心也糟碎得如同撒落在地的雪片,心内只一个动机:需求比及他出来。
风灵心下一顿,真教她猜中了,只怕明日便要去了。她又央着韩拾郎领她去见拂耽延,韩拾郎一个劲儿地点头,“都尉不教阿姊出去,阿姊若去了,莫说都尉,阿爹也定不饶我的。”
又是一段长长的寂静,风灵只觉面上的热气更重,他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俄而,脸颊被他的手掌端住,骨节突实的手指头没入她的发丝,下一瞬,他温热的嘴唇轻点至她的额头,顺着鼻梁一起落下,在她的唇瓣上愣住,带着浓厚的鼻音低声呢喃:“对不住,风灵,是我对不住你。”
“拂耽延!”她隔着石阶和厅堂紧闭的屋门,颤声喊了几次,皆不得回应。
直棂窗外的月光冷冷僻清地漫进屋子,风灵在乌黑一片的帷幔内一寸寸地估摸着时候,屋内寒气渐起,她测度着约莫已交子时。
“你一贯聪明机巧,我又替你担忧些甚么,不过是瞎悬心。”他顿了一顿,自嘲一笑,笑至半途,又成了喟叹:“如我如许的人,见惯了存亡搏斗,原还觉得本身早已是冷心硬肠,自爷娘离世,更是无所挂碍,怎就得遇了你,也是桩古怪。不敢说身经百战,也颠末大小几十役,定襄突袭、阴山夜袭、焉耆奔袭,这些皆罢了,惟瓜州救你那回,方是我此生最对劲的一战。”
“他若肯罚我,我倒甘心就这么受罚。”风灵动了动冻僵的嘴唇,一道滚热的眼泪滑过冰冷的脸颊,因热泪缓过一丝知觉来的脸颊顷刻又痛了起来。
韩拾郎听大不明白,又拽她不动,孔殷之下倒想起她另有一名婢子来,环顾摆布不见那婢子的踪迹,他撇下风灵,一起跑着往东跨院要去找那婢子来。
风灵抱膝坐着发了一回怔,茫然无措地将这间素简的屋子打量了一圈又一圈。她忽想到这屋子常日里系拂耽延住着,本日她来得仓猝,屋内被褥铺盖皆还是他所用的,不似上回诱捕索庭,拂耽延早做了筹办,先搬了铺盖挪去书房居住,将屋子留予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