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勒图孜指了指风灵跟前的白瓷盏:“论理,你该先敬我三盏才是。方才我吃的那两盏,是为当年途中的那两只暖炉来谢你。”
她伸手端起案前的白瓷盏,满满的酒水略倾泻出了一些,风灵眼力好,正瞧见她的手腕子在微微颤抖。“你既这般说了,这第二盏,我便不得不受了。”说着她一翻手腕,将整盏酒倒入喉中。
“那年,我们到了长安,本觉得要因阿塔连坐,不会有甚么好成果。可贤人俄然开恩,肯将我阿塔阿纳放归焉耆,却要留下我王兄,说是赐官做,却赐了个卫尉寺少卿的衔,帮着管卤薄仪仗。我虽出自化外小国,却也晓得那意义,不就是要将我王兄置于眼皮子底下拘着,好教我阿塔心有害怕,顺服于大唐么。”
待她放下酒盏时,眼眶微红,讪讪一笑,向风灵怨道:“这酒真辣口,又呛又上头,毕竟不如西域的葡萄酿。”
“有理,我便受下了。”风灵挑起唇边一抹笑:“可要我敬你,倒是为何?”
风灵在她劈面坐着,一盏未动,却眼瞧着她又是一盏落肚,且她眉眼间若隐若现着一缕怨苦,猜想她在长安约莫过得并不快意,常日里到处受抑,又无处宣讲。本日得了这个机遇,这就只怕是要饮高了。
风灵知她又要提伊吾道上的过节,忙倾身上前,将酒盏直送到她鼻尖底下:“先吃了这一盏,应下了我再说。”
风灵将白瓷盏执在手中,盯着杯盏中清澈的酒液,却不去饮。“这第二盏,如果我替阿延拜求玉勒弘忽,毫不在话下,算作我记念焉耆受难百姓,亦无不成。可我不能代阿延悔过,他悔不悔,我不成知。我只知大唐将士抛骨西域的也不在少数,来往商客有去无回的亦不堪数,贺鲁部的突厥人作歹,焉耆却替那些恶人作樊篱。”
她吃紧地又饮了一盏酒,随性地抬臂拭去唇角的酒水,带着几丝痛恨道:“我原都要随阿塔阿纳归去了,因阿纳来京后非常受韦贵妃照拂,还遣太医署的医师来给我阿纳瞧病。拜别前总该进宫向她告别。哪成想……哪成想她俄然要赐婚,连得我也要留在长安,归不得家。”(未完待续。)
“可我也晓得,焉耆百姓并无错误,抗击唐军的焉耆将士亦无错误,他们是替焉耆王和焉耆权臣背了债。”风灵的手指在白瓷盏上悄悄划着圈,内心一横,干脆将话讲到底去:“大唐军兵和拂耽延,乃至是安西都护府的郭都护,不过是受了皇命,去破突厥人的樊篱,杀伐搏斗又岂是他们所愿?清了樊篱,剿除的贼匪,好使更多的百姓、商旅之人得以活命,西域商路畅达,非论是焉耆、大唐还是近旁诸国,不都无益可图?”
酒肴俱备,风灵为说话安闲些,特地遣开了家下世人。玉勒图孜也分歧她谦让客气,在两人跟前的宽口白瓷盏中斟满了酒,率先引了一杯,笑道:“畅快,好久未曾这般吃酒,在那府里须得以袖掩口,小口啜饮。这那里是在喝酒,清楚便是猫舔水。”
“故而这第二盏酒水……”风灵双手执盏,迎向玉勒图孜:“既是我敬玉勒弘忽的,亦是敬因战乱罹难的焉耆、大唐军兵百姓。”
几盏急酒饮下,玉勒图孜已是微醺,眯着眼打量风灵:“奉告你也无妨。”
她忧心玉勒图孜吃多了酒,不好拜托她去听问拂耽延的事,故意劝止,又不忍拂她兴趣。
风灵蹙起眉尖,“第三盏是如何说的?难不成我敬你,还得求着你受么?”
“你现在究竟是哪家的夫人?”自西市上见了至眼下,风灵问了她两次,她皆不答,可风灵又实在想得知所托可对,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风灵定定地凝睇了她半晌,俄然抬手执起白瓷盏,抬头饮尽。“第一盏,我谢玉勒弘忽置买的这一桌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