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息,他俄然平静下来,又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胡言乱语:“姑母还阳了?好哇,好哇,这事本就不干姑母甚么,偏,恰好,姑母是,索慎进的夫人,白将性命搭了,搭了出来,要怨便怨他罢。”
“姨……姨……姑母……”他惊骇地指着案后的妇人,想今后退,可背后已教胡榻沿抵住,且他浑身有力。
玉姬乖顺地绕过桌案倚靠在他身侧,执杯的手却仍旧不肯放,一扭身子娇嗔道:“想必是外头的酒比我这儿好,柳公子才不肯吃我这一盏。才新觅的上佳葡萄酿,玉姬一口何尝,专等着柳公子来品。”
柳爽不睬会她,只顾埋头在膝间抽泣,渐渐地,泣声渐息,他从膝间抬起脸,笑得如同一个恶作剧教长辈看破的奸刁顽童:“我给他送了块儿羊肉,好吃着呢……那肉里……”
柳爽却浑不在乎,嘴里收回古怪的笑声,也不知在笑甚么,仿佛适意非常。“你是音娘,也是玉姬……不都一样,一样……”他怪笑着探臂去捞起家欲走的玉姬,“不都是胡女……”
说着嘟起了唇,皱了皱鼻子,作了一副不乐意的意态出来,偏眼中另有掩不住的浓酽殷切。柳爽看得一呆,旋即笑了开来,他偏疼胡女,爱的就是这副乖觉又娇纵的模样。
“你将索庭如何了?”他竟本身提起索庭那档子事,风灵咬着后槽牙,诘问下去。
“昨日有位疏勒商客,赠的波斯香饵,市道可贵。大郎不喜好么?玉姬这便撤了它。”胡姬说着便要起家去撤换熏笼,碎碎地走了两步,忽地手臂教人一拽,身子一拧,低呼了一声,落入了柳爽怀中。
玉姬避开一大步,笑道:“柳公子莫孔殷,待玉姬去换身衣裳。”言罢她提起裙裾,快步往屋外去。
本日这酒确是不太一样,葡萄酿芳香的味道中还掺着一缕说不出的异香,与那熏笼中氤氲的香气很像,一时又觉是玉姬身子上混着熏衣香料气味的芳香,和着她举手投足间小铃铛碎响,柳爽非常受用。不觉又在她的哄劝下连吃了三四杯酒。
柳爽本就吃了好些酒,不肯再饮,将她的手向外推了推,招手命她来身侧,涎笑道:“这时候还吃甚么酒……”
配房里头异香浮幽,熏的是西域香料,地下铺了厚厚绵绵的羊毛毡,房内胡姬的衣上系了数十枚小小的铃铛,轻转微动之下,细碎的“铃铃”声煞是动听。
柳爽移开屋门,一个踉跄跌进屋内,带了一股酒气。胡姬忙上前搀扶,温言软语请他在羊毛毡上倚案坐了,转手又在熏笼内添了几枚香料,好压一压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