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岂有听不明白的,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当下便静下心气,禀道:“奴本在道上走马,忽见有一匹拉了大车的马受了惊,直冲向另一驾车,眼瞧着危在朝夕,我却忍不住好管事的性子,欲上前援手,故此纵马疾走了畴昔。待我到近前,两车已然相撞,车中有两人已遭难,这原与我无关,柳翊卫误认了,绝非我惹起的祸事。”
柳爽的拳头在刀柄上僵了一僵,他的不安闲倒是令风灵愈发放心。她还待要说,车内沙沙地声音又起:“她善辨马,推定得理应不错,此事听来竟像是蓄意谋之,断不能使别有用心之人混在长安城内作怪。不若唤上京兆府尹的吏目,一同前去一探究竟。”
她忽地转眼望了望低头默立一侧的风灵:“这丫头性子莽撞,倒是我得用之人,柳公子无妨予我个情面,待我带回府去好生束缚管束,如何?”
柳奭的嫡宗子柳爽,阴狠权诈出了名的,身上无半点拳脚工夫,却在东宫领了翊卫郎将的虚衔,以翊卫东宫为名,豢养了几十名武人,招摇过市竟还事事搬得出根据,教人捉不住错处。连去岁打死了江夏王的季子,也终是不了了之了。毕竟不能相逼过分。
高阳公主重新倚回车内的锦靠上,似笑非笑地将柳爽高低打量了一番,“柳公子还是着翊卫的服制更合适些,这武侯的服制便罢了罢。”
遂风灵也决意豁出去:“奴自小习过些光阴的拳脚骑射,平素也爱好马匹,在边地时驯过几次马作嬉,深谙马性,这拉车的马本也算不得甚么,只是……”
风灵亦是一怔,猜不透高阳公主张图地点,但惟保命计,她仓猝一屈膝,跪倒在了车旁,错愕道:“公主明鉴!”又转向柳爽:“柳翊卫明鉴!”
她眼角的余光正扫到柳爽搭在佩刀上的手,她恐柳爽先动手灭了口,便绷紧了满身,筹办随时躲让开,可待她说至那马的题目时,佩刀上的手却严峻地握成了拳,搁在刀柄上,再如何快,以柳爽的这两下子,松开拳,握住刀柄,抽出长刀,待他这一套行动做完,她早已躲得远远的。
高阳公主心内亦有一番计算,她原与息太子李承乾交好,李承乾遭免除薨逝以后,新太子李治倚重太子妃母舅柳奭,纵得柳氏一门张狂倨傲,四周安插亲信亲厚者,将她原布下的头绪拆得七零八落,恨得她每想起便牙根发痒,却也无可何如。
作怪之人不是旁人,恰是本身,怎好教京兆尹再掺上一脚,反正父亲叮嘱之事已成,至于这顾风灵,来日方长,高阳公主也不至于护她一世,他日再清算了亦无不成。柳爽心机一转,讪讪然地抱了抱拳:“怎敢劳动公主,且那二人死状丢脸,不敢教公主吃惊。这便着人查去。”
为首的柳爽虽也依礼下了马,却并不似旁人那般顺服。他的眼在风灵身上一转,风矫捷如被冰刀子扎了一下似的,阴冷生疼。
风灵转头望去,那些“武侯”俱脱下帽盔,从顿时翻身下来,向着大车施礼。总算还不敢冒昧,风灵长叹了一声,稳住了乱窜的心跳。
言罢也不等柳爽有回应,向车夫挥了挥手。阿贞上前将帷幔放下,密密地遮住了车内幕形,又向风灵点头表示。风灵牵上大黑马,随在车驾旁。
随即柳爽取下帽盔,向大车微欠了欠身:“方才逃了一名女犯,正尽力缉拿,不想她胆小包天,竟还敢冲撞公主御驾,究竟是臣下渎职,请公主先将女犯托付,过后柳爽自往公主府领罪去。”
高阳公主自车内暴露半个脸,笑道:“那确是要向贤人讨个恩情,好好儿地嘉奖一番,总不能教柳翊卫白累了。”
柳爽眯起眼,射来一道阴狠的目光:“你这便是说,这么些武侯,皆浑赖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