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右想中,拂耽延亦迷迷睡去。
拂耽延轻甩了甩头,这些想不清的临时非论,只单说精华夫人独一的血脉极有能够尚在人间,贰心下大慰。算起来,公主该与风灵同岁,不知她此时身在那边,日子可还过得,如若能将她自茫茫人间寻出来,是该带回长安还她一身荣贵,还是沉默旁观她过着平凡人家的日子?
心中存了那些事,风灵岂还能睡着,闭了目又展开,展开了又闭上,反几次复。
风灵转目瞧去,只见木盒子里头套叠了三层,青色的嫁衣端端方正地躺在里头,深衣连裳,只一眼,风矫捷瞧出衣料做工讲求,用的是最上乘的彩锦。上面两层里头,钗环华胜,耳珰臂环,一应头面俱全,华贵热烈,却不免落了俗,再一层,连得新妇遮面的罗扇也备下了。
拂耽延垂眸看她时,却见她阖眼睡得安然,根根清楚的睫毛微微颤抖,也不知梦见了甚么,一阵阵地悄悄蹙眉。
拂耽延亦是不能眠,手里握着那长生牌位,一面欣喜于汝南公主尚存人间,可使精华夫人泉下欣喜,一面又感慨于陈年旧事中。
风灵又催了一遍,拂耽延回了神,细想起儿时的事,偏他儿时少言少趣儿,影象中来来去去不过那几桩。
风灵非常不测,多年默契,佛奴自是晓得她的心机,事已至此,他也晓得于她而言,惟这一步,方是最好的了。
转过三两日,恰是腊月小年,要打酒祭灶的日子。往年因有康达智在,打酒自去他家酒坊闹腾一番,今岁竟是凄凄清清,风灵懒怠打酒,祭灶也端赖了佛奴在筹办。
他提起将要滑落的大毛氅,拢了拢她的肩膀,抬头靠上石壁闭目长叹,心机又转回这一小窟中。究竟是甚么人开了这窟来供奉精华夫人、汝南公主与昭庆殿枉死的那些宫人?阿满婆带着柳夫人的牌位来此痛哭一场,又是何意?阿满婆到底甚么人?满窟的壁画将当年景象细细描画,又所为何?
正在这一日里,将将拜过灶王,便有官媒娘子临门。此时风灵尚未及置备好青衣连裳的嫁衣,连得一双青色袜履都未曾备得。
且说风灵回到安平坊,召来了佛奴来讲此事。
官媒娘子一脸无法地呈现在安平坊顾宅门前,身后只带了一名侍从。顾宅高低惊得半晌合不拢口。门房起先还当是贺鲁遣来的,拒不开门。
这些疑问在贰内心转了又转,终无眉目,或许风灵的猜想不无事理,阿满婆原就是这场皇家阴私中的见证者,可她又是如何逃出世天,藏匿在西疆边疆多年?
不必风灵叮咛,佛奴起家便往外走:“我去追回手札,约莫还在驿站未走。”
风灵在他肩窝内拱动了几下,他低头望望她饱满的额头,精美的鼻梁下巴的表面。他越瞧,越觉着她的端倪神韵与当年精华夫人肖似,归结不出的熟谙。俄然放动手中的牌位,问道:“风灵,你阿爹的名讳是……”
“顾云鹤。”风灵随口应对,旋即腻着他要讲些幼时的事来听。
一时拜毕,两人一同离了洞窟,去牵了各自的马,飞奔回敦煌城。
次日朝晨,照进小洞窟的第一束光将率先将拂耽延唤醒。他睁眼微动了一下,风灵也便醒了。两人借着透亮的天光,将洞窟上的壁画又细心看了一番,惹得风灵唏嘘不已。
然佛奴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安静道:“早该如此。”
起先风灵还不时问上一两句,垂垂的,便只眨着眼听,再今后便没了声气。
说话间,侍从另捧了个木盒出来,在风灵眼皮子底下翻开。
官媒娘子的目光在风灵微微吃惊的脸上转了转,笑道:“都尉叮咛,光阴紧急,我们这六礼如果做全了,只怕迟误事,故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便在本日一并做了。都尉手面儿大,命老身挑了顶好的嫁奁,说是暂先充作纳征礼,今后归去禀告爷娘时,再加添上旁的纳征。这几样,娘子先来过过眼,可还称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