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猝不及防,手上猛加了力道,勒得马低咴了一声。“都尉莫逗我。”
拔苦法师起家相送,悠悠念了一声佛:“顾娘子原就有慧根,何必老衲多嘴,不过是借了菩萨一点明光,照照前路罢了。倒是延都尉……”他向拂耽延淡然一笑:“肯来听这半日叨登,也算是有善缘的。今后倘如有烦乱难境,无妨来老衲处吃一盏清茶,悄悄心气。”
拂耽延沉默随行在她身边,迎向火红的霞光,跟着她所指的方向眯眼一望,却不肯搭话。
她微凉的嘴唇颤抖着触及他的唇,生涩却热烈地在他的唇间碾压过。拂耽延温热的鼻息蓦地减轻,松开控着缰绳的手,一手猛圈住她的腰肢贴向本身,一手却轻柔地端住她被晚风吹得有些僵冷的脸庞,致密炽热的亲吻囊括而下。
“卑幼在外,任凭嫁娶,待回客籍再禀明家中长辈,户婚律原也是许的。事急从权,令尊令堂那边,待事平以后我便马上前去请罪,他们倘或愤怒不满,多少吵架责怨,我一力担下便是。”拂耽延有条不紊地接道,可见是几次思虑过的了。
“你究竟应是不该?”拂耽延不睬会她的嘲笑,执意问下去。
早有小沙弥解了马送来,一再拜别。
“我在敦煌城的日子,约莫也所剩无多了。”拂耽延盯着前头的路面,一字一顿道。
风灵见了拔苦法师,几人坐下说了一回索、康二家的事,不免又是一番唏嘘。幸亏,拔苦法师带返来的手抄的译经就在手边,记念之事并未持续多久,风矫捷去净了手,请阅译经。
来时还回旋着低啸的北风不知何时悄悄退去,法常寺外霞光在天涯烈烈扬扬地烧着,耀得光秃秃的胡杨枝头仿佛火光跃动,全部千佛洞一派安宁平和。
“我倒有个主张,你……你如果甘心……”霞光转为暗红,映在拂耽延的脸上,正掩去了他此时的宽裕,他沉吟很久,下定了决计道:“你如果甘心,我们克日便结婚。”
两人一时看住了,都不肯仓猝拜别,遂在带着马渐渐信步而行。
“现在边境未平,即使是回了长安,也一定能有几日安宁的,我投身军中,少不得随时出征。说得平白些,一旦烽烟燃起,我这条性命便是大唐的,爱惜不得。你既嫁了我,这些话便避不开去,你心中多少要有个计算,倘若果然有那一日……便是我对不住你,你再……”
拂耽延昂首贴在她耳旁低语。这个时候,不该说些情义缠绵的话么,怎的要提那沮丧话。风灵心中不快,又有一股子她本身都不能顺从的欣然,心头和眼眶同时一热,却并未低头垂泪,反倒窜改过身,抬头迎了上去。
他坐在一旁,静听风灵与拔苦法师一来一往地请教解答,虽不非常能懂,但佛偈、清茶、梵音,这些渐令贰心平气和。再见风灵眉头伸展,说到了然应心之处,唇角还带出几丝好久不见的含笑,她既受用,他亦感觉心宽。
风灵的心猛地一荡,漏跳了一拍。红艳的云霞飞到了她的脸颊上:“这……户婚律有令,男不自专娶,女不自专嫁,必由父母,须媒人……爷娘尚未得知,官媒也未……”
“你若已钦定成了县主,贺鲁又要以可敦之礼来迎娶,避回余杭又有何用。不日便会有户部吏目与鸿胪寺的主簿寻到江南,你尽可抵死不从,可宗族家人却要与你一同入罪。”拂耽延淡然道。
风灵半垂了眸,这场面终是与她所想的不甚一样,可她从未踌躇过要与他共度余生。她闭上眼,迎着抚照在她脸上的暖和霞光,慎重地点了点头:“我自是甘心的。”
风灵低头沮丧地走了一段,她平素智计百出,事光临头却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