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佛奴倒吸了一口气,顾不上风沙涩眼,瞪圆了眼睛,贰言未出,已被部曲们带着冲动和决计的照应给淹没了。方才的踌躇顾虑一扫而空,世人皆紧了紧短褐上的缠腰布帛,握紧手中的刃器,凝睇着西边逼近的烟尘严阵以待。
那被唤作佛奴的男人应了一声,抖开缰绳,一夹马肚子,向步队的前头去传话。
部曲的踌躇令风灵本就悬吊着的一颗心又上提了几寸,情急之下,她反倒沉着下来,回身重跨上马,抽出马鞍上的长刀,指着那些骆驼大声道:“大家所护住的货色,待入了敦煌城,各分十之三!”
风灵脑中一凛,催马又向前跑了几步,但见队首的骆驼皆呆滞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踏一步,几名领头人正逆着风沙,使力管束住要今后退的骆驼。风灵正要扬声去问,俄然坐下的大黑马抬了抬前蹄,受了惊吓普通今后跃了一步,几乎将她甩上马背。
如许的广漠高山上,无处藏匿,这些负载了重物的骆驼决计跑不过悍匪的马,更不必说前面又有干尸阻道,也只要放手奋力一搏,或另有些但愿。风灵咬紧后槽牙,抵抗着浑身不受己控的颤抖,几近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快!布列盾弩!每人护两端骆驼。”
她脚下的乌革高靴稍显粗笨,才踏出不敷十步,忽遭了甚么物件重重一绊,一个趔趄,向前冲出了一大步,幸亏她身形虽弱,到底也熬练过几载春秋,晃了三两下,却也稳住了。她蹙了眉,下认识地往地下去瞧绊她之物,这一眼,竟是如同当头淋了雪山融水普通,叫她浑身毛孔皆倒立起来,禁不住抬高嗓音惊呼了一声。
风灵竖直起腰肢,向前张望了一眼长长的驼队,眉眼间流出几分担忧,“康家商队……便是在此处赶上的沙匪?世道腐败,沙匪虽有却并不猖獗,怎就连康家的商队都敢劫了?”
风灵垂眸沉吟了片时,那男人反倒微微一笑,欣喜道:“大娘头一次单独押货,但是教小人唬着了?那些话,倒也不必非常往内心去,我们家的部曲,岂有匪盗不怯的?眼下只须多加些谨慎,捱过这一段,敦煌城也不远了。”
公然,未到金城,西风便一日紧似一日地低啸起来。此时风灵早已裹上了石青色夹絮的窄袖小翻领胡袍,一顶卷檐虚帽裹在一袭连兜帽的大氅内,手中带着马缰,混在长长的商队中间,不紧不慢地摇摆前行,一阵不知从哪儿横吹出来的冷风,将周遭的沙尘无序地扬卷起来,她眯起眼,不由地将脖颈上的纱帛又往脸上扯了扯,将全部脸裹得只露了一双水润润的杏眼在外头。
风灵点点头,目光在自家那些捆扎紧实的货色上转了转,倘或是平常货色倒也罢了,她所带的那些,俱是以金饼作价的软绸白绫,向来令匪盗垂涎三尺,她又前后张望了一回悠长笃定的商队,抬手向那男人一招,“佛奴,你去知会那几个领头探路的,令他们务必警省,待入了敦煌城,自有他们的赏钱。”
男人四下环顾了一转,略显出些严峻来,在顿时侧身向她道:“倒是听人提及过,原不过是一两股匪盗,自不成气候,部曲能敌。去岁剿了乙毗咄陆以后,一支残部逃窜了出来,本就是些悍兵,四周劫夺,行商们也无计可施,只祈求宁肯赶上沙匪也不能碰上那些罗刹。”
身后哒哒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从商队前面赶上前来。风灵没在一头头高大的骆驼和结实的部曲之间,并不好找,那马蹄声盘桓了一阵,方才认准了她的地点,勒马靠了畴昔。
“大娘……”邻近队首,佛奴惶恐失措地折返迎上前,“前头……前头……”不知是甚么惊得他口吃结巴,半晌吐不出一句整话来,只颤颤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