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的踌躇令风灵本就悬吊着的一颗心又上提了几寸,情急之下,她反倒沉着下来,回身重跨上马,抽出马鞍上的长刀,指着那些骆驼大声道:“大家所护住的货色,待入了敦煌城,各分十之三!”
部曲们互望了一眼,脸上暴露几丝怯意,长年行走在这条商道上,沙匪见了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许的气势,倒是头一遭见,莫不是沙匪们经了甚么事,急了眼,狼似地扑将出来。
男人四下环顾了一转,略显出些严峻来,在顿时侧身向她道:“倒是听人提及过,原不过是一两股匪盗,自不成气候,部曲能敌。去岁剿了乙毗咄陆以后,一支残部逃窜了出来,本就是些悍兵,四周劫夺,行商们也无计可施,只祈求宁肯赶上沙匪也不能碰上那些罗刹。”
前头的步队垂垂缓了下来,几名部曲茫然互望了几眼,一时神采都严峻起来,不由自主地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柄上。风灵踩着马镫几近站起家也望不到前头有甚么异动,干脆拨转了马头,催了几声往步队前头驰去。
“大娘……”邻近队首,佛奴惶恐失措地折返迎上前,“前头……前头……”不知是甚么惊得他口吃结巴,半晌吐不出一句整话来,只颤颤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向身后。
待她制住大黑马,那马便如那些踯躅不前的骆驼普通,一味要今后撤。风灵深知此处千万逗留不得,干脆翻身跳上马,走上前去验看那几头骆驼的景象。
只见她的乌革靴边,一只干枯半腐的人手,正悄悄地半埋在沙石中,手指头绝望地微曲着伸出,腐坏的皮肤闪现出干枯暗黄的色彩,与地下的沙土融为一体,纵不能立时辨出,再细看一眼便是那般触目惊心。
风灵垂眸沉吟了片时,那男人反倒微微一笑,欣喜道:“大娘头一次单独押货,但是教小人唬着了?那些话,倒也不必非常往内心去,我们家的部曲,岂有匪盗不怯的?眼下只须多加些谨慎,捱过这一段,敦煌城也不远了。”
风灵向后连退了几步,怨不得那些大牲口不肯再走,透过口鼻上的厚厚的纱帛,她仿佛能嗅到那令人作呕的尸气。“佛奴……”她一手用力按压开口鼻上的纱帛,另一手向身后一抓,却一把抓了个空,遂进步了几分嗓音,愈发显出她声音里的颤栗,“佛奴……哪儿来那很多的……尸身?”
乍过了端五,自江南道解缆时,恰是阴雨缠绵的梅雨季。风灵临行前阿母拈了拈她身上的单绫袍,笑说,这袍子也穿不上几日了,只怕过了金城便该换上夹袍了。
“大娘,我们已过了瓜州地界,再往前便是沙州治所。”顿时主子模样的年青男人将纱帛压在口鼻上,闷声报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