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反几次复看着,几近是不敢信赖,忍不住喃喃轻念,当最后一个“来”字出口,停止的心跳再次响起,脑中顿纷繁乱乱百转千回。
现在终有“嗣音”,虽非她授意送来,可画中之语出自她手,其心已知,其意已达。
久遥目光望去,见其双爪上抓着一个长长纸卷,贰心头一动,缓缓伸脱手,因而青鸟放开爪子,纸卷落于手掌,然后青鸟敛翅落于他的身边,高度已及他的肩膀。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悄悄耸峙,这一刻,灵台是久违的空明澄静。
千里万里,千山万水,再如何悠远,再如何艰苦,总有一日是能到达的。但是他与她之间,隔着无边的血海,绕着无数的怨魂,纵是两心无间,亦不成超越。
这么多年,贰心中的那股痴念,终究获得了回应,但是……又能如何呢?
青鸟嗄嗄数声,贰心头微微一沉,好久才悄悄叹一声,“公然……她是做不出这等事来的。”一时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痴痴迷迷地看着画上的字,呆立不动。
久遥双目一睁,有些不敢置信,可青鸟眨眼间便已飞至跟前,直绕着他“嗄嗄”鸣叫。
或许,该是分开的时候了。
固然有日骋千里的骏马,可她不会跨马来此。
“想不到一年不见,你已长成如此英姿。”他轻叹一声。
【注○1】原话“君忧臣辱,君辱臣死。”
他一人走在山道上,不一会儿便走到了一处山坡上,立于坡上,了望着远处山崖。现在落日是淡金里带着绯红,将青山翠树染映上金红色,初夏里冷风缓缓吹过,枝叶婆娑作响,远处倦鸟归巢,蹁跹飞过,几声脆鸣啼破山间清幽,统统显得淡宁悠远。
只能是“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傍晚时分,久遥用过晚膳,便走出别院,沿着山道渐渐漫步。香仪这会煮茶去了,以是只两名侍从远远跟着,并不靠近了。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注○2】【注○3】《诗经?子衿》(【注○2】粗心:青青的是你的衣领,绵绵思念的是我的心。即便我不去看你,你为何不捎个音信?【注○3】粗心:青青的是你的绶带,绵绵的是我的思念。即便我不去看你,你为何不来?)
那日神思动乱下,他写下那句话。
固然有展翅万里的神鹰,可他不能驭鹰寻她。
指尖抚过画上的字,摩挲半晌,他侧首,看着青鸟,略带等候的问道:“谁让你送来的?”
“嗄嗄嗄嘎……”青鸟冲他欢畅鸣叫,有如老友久别相逢,倒是回旋半空不落。
这么一想,心头仿被甚么揪住,空明的灵台顿起浅漪,还未能理清时,空中一声“嗄!”的清鸣传来。昂首,便见一点碧影远远而来,半晌便已近前,倒是一只通体青碧的斑斓大鸟。
他立在山坡上,眺望远空,心头一半儿如蜜甜,一半儿如刀绞。
自分开青州王都至此,已有一年,他晓得别院里每月都会向王都禀报他的近况,他却从不知王都里她的近况,因而那日香仪说要将画送给风王看时,他不知为何,竟是没有作声。
他渐渐拉开纸卷,心跳由不得加快,当看清画图,当看入画上新添的字,顷刻间心跳停止,脑中一片空缺。
昔日东溟海边的雏鸟本日已是身长近两米的大鸟,目光锋利,羽翅扇动时便刮起大风,鸣声宏亮,于半空反响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