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起上,纵马飞奔,沿途高山城廓飞逝而过,倒让两年来困于宫室的她找着了一些当年领军出征时的尽情痛快。
如有千军万马于前,风独影亦可安闲应对,可面前这类场面,倒是她最不善长的,一时心头恻然束手无策。而她身后的杜康与众侍卫则更不知如何对付了,只得一个个转过甚去,不忍看这些哀痛泣哭的人。
徐史只是怔了一下,便躬身道:“风王圣明,臣顿时去安排。”
徐史垂首沉默。
她这话一出,那些人先是呆了呆,紧接着便都失声痛哭起来,有的更是悲声嚎着:“风王,我儿死得好冤啊!风王,我儿死得好惨啊!”
及至那一天,当风独影白衣白马,领着一众侍卫,英姿飒爽的奔抵三石村时,早于村口等待的全村百姓望着有如天人驾临般的女王,半天不能反应。
堂中的村民,特别是那些失子的父母,这几日来日夜以泪洗面,一颗心早已痛得麻痹,现在目睹风王慎重施礼,胸膛里终究涌出一股暖暖的打动。
他的一番话顿让那些村人们止哭,纷繁又伸谢王恩。
风独影沉吟了会儿,道:“三石村那些痛失爱子的村民,必定悲忿难禁,那些被砍伤的学童及家人,现在定然是错愕难消。为除隐患,本王亲身前去村中祭奠亡灵。”她是乱世里走出来的,晓得人在悲忿绝望下会有些甚么样的动机,毕竟当年他们八报酬何起兵,她但是记得清楚的。
好久后,还是村里最年长的朱夫子先回神,高呼一声带头拜下,村里的男女长幼才是觉悟,然后一头拜倒在地。
书案碎裂的庞大声响直震得殿中服侍的内侍们胆颤心惊,一个个低了头,气都不敢喘一声。
史官记取的是风王的数道诏命,可那些百姓记得的是风王的体恤仁爱。
“此案已然查明,如何措置还请风王示下。”大殿里,只要徐史沉着还是。
风独影闻言不为所动,只是起家,立于玉座之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的国相,“国相,本王为何如此你莫非不清楚?”
一名王者,需有仁名,需得民气,如此才可举国一体国泰民安。
她一贯我行我素惯了,现在虽则贵为一州之王,可出行时的华盖、仪仗、车驾、侍从等等场面一贯为她所厌,以是此次也只带着杜康及五十名侍卫便解缆了,随行的另有忻城新任府尹张卓。
失子之痛,非是言语能够描述,亦只切身经历之人才知那恨不能以身相代的痛苦与人断念碎的绝望,是以这些人涕泪纵横,嚎声悲切,直哭得肝肠寸断,闻者心伤,引得很多的村人也陪哭,一时村口只闻恸哭哀泣,便是那位两鬓苍苍的朱夫子亦忍不住抬袖拭泪。
“本王若从轻处之,只怕从今今后多有仿效者,凡是心中有怨,即搏斗弱者以泄仇恨。”风独影玉面含霜,凤目里一片冷峻肃杀,“本王此举就是要诏告天下人,凡敢如此者,亲者连罪,身后骸骨无存,永久做那孤魂野鬼不得超生!”
他们生于乱世,都曾历过性命如草芥的日子,那些贵爵将相、府差衙役,谁不是高高在上的踩踏着他们,而面前的女子,他们青州之王,倒是如此庄严的朴拙的向他们孩儿的亡魂施礼!
“风王,此话万不成出口!”徐史寂然扬声道。
三石村的村民马大良遭恶霸王腅掠取妻女兼并家财,向忻城府投状,不想王腅贿赂府尹郭遂,郭遂便以诬告良民、图谋不轨为由治了马大良的罪,当堂杖击一百。马大良未能救回妻女,反遭毒杖,仇恨癫狂落第刀搏斗村塾里的学童,至十死十二伤,而后他杀。
朱夫子领着村人们起家。他们昂首看着面前的女王,白衣如雪,长眉凤目,气度高华,竟是比他们设想中的还要斑斓严肃百倍,一时都呆呆看着,忘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