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荼看过,顿大吃一惊,昂首看向东始修的目光便带出些担忧。
“哦?”东始修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那爱妃去吧。”
北璇玑将手中外袍披在他身上,“夜里凉,陛下要保重龙体。”
方才无人听清的话,北璇玑入耳的顷刻便已懂了。那是北海话,本来……他们都没死!本来父王与十二弟都还活着!等了这么久,终因而等来了……他们都还活着!
“朕竟是睡了这么久吗?”东始修接过茶杯喝上一口放下,“爱妃怎不唤醒朕?”
闲逛的车辇里,她闭上眼,前路昏曚,已难觅方向,问请神明,神明可会答?
东始修稳住身形,合起亏本,转头对北璇玑道:“无事,爱妃归去歇息。”
“臣妾这是老弊端,不消唤太医,只把那麝香汤煎一剂服了就好。”北璇玑摇点头道。
自北妃入宫以来,常犯胸口闷痛的弊端,太医看过后说是心绞痛,开了副方剂,此中有一味药便是麝香。
“没甚么,只是昨夜没睡好。”东始修抬手拍拍她肩头以示安抚,鼻端却闻得一缕麝香,不由道,“爱妃的病又犯了?唤太医来看了没?”
天子富有天下,但是天子倒是个没有家的人,他曾经有过家,可在他登上帝位的那刻,在他的弟妹搬离皇宫时,在他的弟妹各奔天涯后,他便再也没有家。没有家的人,有个能够安宁的小憩半晌的窝也是好的。
“陛下!”四周内侍赶快上前。
好久后,北璇玑轻声道:“陛下,臣妾想请旨出宫,去趟华门寺。”
北璇玑见此,便倚着凉榻坐下,伸手为他按摩头部,纤柔的指尖下,力道恰到好处,东始修垂垂松缓了神经,感觉头不再那么的沉重,不一会儿便迷含混糊地睡去了。
刚跨过殿门,北璇玑已迎上前来,见他神采不大好,眼下一圈乌青,不由忧心:“陛下但是病了?”
“陛下常日忙于政务,一天下来也睡不上两个时候,长此以往身材怎吃得消。”北璇玑抬手以绢帕为东始修拭过额上的汗珠,“以是臣妾是求之不得陛下能睡久些,最好是能睡上几天几夜的,睡饱了才起来。”
“上回六皇子病了好久未好,陈妃娘娘去华门寺里求了菩萨,返来喝了两剂药便好了,可见那边的菩萨极是灵验。迩来陛下常有头晕之症,吃了这么多药还是犯,臣妾也想去华门寺上柱香,想求菩萨保佑,让陛下早日安康,也求菩萨保佑臣妾能陪陛下白头到老。”北璇玑昂首望着东始修轻柔道,“并且,自臣妾入大东以来,还从未出过宫,臣妾想看一眼帝都,看一眼陛下治下的百姓。”
亥时三刻,以星火令传送的急报送入帝都。
大东天子是她的仇敌,可数年温存,朝夕相偎……
顷刻间,心头哀痛与欢乐交集,可北璇玑以手死死掩开口,恐怕一不谨慎泄漏了。
“哈哈……”东始修不由笑了,放下茶杯,拉过她并肩坐下,“也只要爱妃才说这话,换作茈蘘早就唤醒朕,把朕赶回景辰殿批折子去了。”
“是。”北璇玑欣然点头。
东始修瞬即抬步出了翠樾宫,申历赶快跟从。
北璇玑偏首倚着他的肩,两人就如许悄悄相依,任窗外夕阳缓缓落去。
“公主,主上与殿下安好!”
她是北海国的公主,可她现在倒是大东天子的妃子。
“嗯?”东始修低头看她一眼。
不一会儿,宿直的龙荼便仓促赶来了。
回到栖龙宫,一起上东始修已是理清了思路,当下宣旨:“命雍王敏捷领兵救济青州!快去,以星火令送出!”
驱走了那人后,车驾持续前行,车中的北璇玑悄悄挑起一络珠帘,目光掠过街边那庄稼汉,指尖一颤,珠帘放下,目中一刹时涌出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