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东的连缀宅邸中,一灯如豆,明灭不定。灯光下映出几张yīn沉的面庞。
被唤作兄长的,是个方脸的青袍中年人。这青袍人沉吟道:“二位贤弟,非是老夫柔嫩寡断,实在是事关严峻。太原王氏一族根深叶茂,王贤弟你这支脉与匈奴人来往,不过是狡兔三窟之计,纵有折损也于大局无碍。我中都池氏是小家小户,事有不谐,但是全族颠覆的了局啊……”
眼看池早只是踌躇,田盛嗤笑道。“若伯父果然不yù与匈奴联袂,为何先前要受那汉国的官职?现在再来瞻前顾后,未免迟了!”
“这是……”池早眼中贪婪地神sè明灭,惊奇地问道。
又有第三人插言道:“池族主,到了这时,莫非你还想置身事外不成?”
这是一副素帛,被工致地几次折叠为小块,翻开今后约莫尺许见方。池早定神看去,但见帛上笔墨淋漓,写着很多字。只看书法,便觉气韵活泼流利,笔划间锋芒毕露、意态飞扬,实不下于池早平生所见的任何一名名家之作。
王旆取出一幅晋阳的舆图铺在案几上,抬高了嗓音:“池族长,你来看,我们四家尽力动员jīng锐敢战的部曲,合计不会少于四百人。凭这四百人,又是有默算偶然,篡夺一座城门起码有七成掌控。我们只要在明rì匈奴雄师攻城之时拿下一座城门,放匈奴雄师入城,就是大功一件……”
“晋阳军现有能战之兵,绝大部分都已安插在城墙沿线,而城内几近没有后备兵力,至为空虚。因此,我们四家能够一举拿下刺史府,擒拿令狐盛等一应官员将佐。没了中枢的批示,各座城门的晋军必定不战自败;如果上天眷佑,说不定我们能抢在匈奴人攻城之前就迫降晋阳……这才是足以调换举族繁华的奇功!”
池早将素帛完整翻开,轻声念叨:“jiān凶篡逆,古已有之;悬首蒿街,会当偶然。今孤王奉疆场之任,举节钺之威,引虎骑千群,长驱而取大郡,此义士建功之刻,良臣报效之秋,可不勖哉!今中都令池、阳曲令田、晋阳令王、京陵长高档,诚恳宿著、协同嘉谋,解孤之忧,孤心极慰。必不吝爵赏,兼以牧、守之任相托,以酬殊勋。凡诸畏逼事屈抗命者,一无所问。”
“若伯父执意不肯互助……嘿嘿……当前的局势不须多说,匈奴雄兵数万就在城外虎视眈眈,明rì城池一破,玉石俱焚。只怕此后就没有中都池氏这一说了……”田盛寒着脸加了一句,又被王旆拉着胳臂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