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霍然抬首,双眼中jīng光大盛。二人眼神交叉,仿佛立即便要迸出火花来。
他先前昂然立于一众鲜卑懦夫之前,极有威势,但是和刘琨一比,立即便相形见绌。以技艺而论,他也是草原上数得着的了得人物,更兼胆sè无双、豪勇不下于人。但现在,他只感觉庞大无匹的压力如同本色,心神俱为所夺;恍忽之间,已被刘琨伸手搭在肩膀上,重又拉着他往大厅上走去。
本来安坐在大堂里的鲜卑朱紫们惊诧地大张了嘴,有两个反应较快的,已经踢开了面前的案几,跳了起来。
这些鲜卑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凶悍兵士,但是在强弩的shè击之下,便如俎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报告着卑劣的情势,拓跋猗卢却看不出有甚么颓废,点头道:“乃至连我的贴身大帐保护,都有很多人暗中投向禄官一方。若不是独孤族长一力承担,猗卢怕是连盛乐都出不了。万一被禄官阿谁老杀才晓得了我前来晋阳,必然又要生出很多事端。”
拓跋猗卢闻言大笑而起,扬声道:“猗卢既有求于刺史大人,也有助于刺史大人!”
拓跋猗卢乃是拓拔鲜卑三位大酋当中比较低调的一名,甚少四出征讨,但他申明却不在其叔父和兄长之下。传说此人一改游牧民族宽简的原始律令,而代之以严苛的法制,部属的部落中如有违背的,常常全部部落遭到族灭。在其节制的地区中,偶然见到携老扶幼而行的,问他们去那里,获得的答复是:“当往就诛”。其人对部民之凶暴苛酷可见一斑。
“我刘越石既然受命出镇并州,总得对风土情面有些体味。拓跋鲜卑素与朝廷和睦,昔rì大单于猗迤多次为朝廷出战,可谓北疆柱石。而拓跋猗卢大酋长长于控御,差遣十数万部众如一人的名声,我更是久仰了。”
拓跋猗卢既然亮明身份,和他同来的鲜卑朱紫们的姿势也随之大变。只见他们叉手在胸,恭敬地侍立在猗卢的身后,别说没一个敢与猗卢同坐的,就连勇于出口大气的也没有。那独孤亏本来大声笑闹,很有几分张狂之态,现在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幅忠厚浑厚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适应。
鲜卑壮汉眯缝着双眼,面无神采地谛视着刘琨;好久以后,才将紧绷的身躯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刘刺史,好工夫,妙手腕,好眼力!拓跋猗卢衷心佩服,先前失礼之处,万勿见怪。”
刘琨含怒而来,看似随便走动,可落在周边诸人眼中,只感觉气势澎湃,的确令全部厅堂都摆荡起来。陆遥不由悄悄心折,不愧是东海王麾下倚若长城的大将,公然极是不凡。
那盘子里,恰是昨夜薛彤夺下的华贵马鞭。
拓跋猗卢侃侃而谈,刘琨只用苗条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几面,仿佛在策画着甚么。这时他俄然问道:“拓跋大酋长,你的伤害处境和大志壮志,我刘越石都已经了然。中间无妨直言,此来究竟为何?是有求于我呢?抑或有助于我呢?”
那壮汉在前来晋阳之前,原曾刺探过新任并州刺史的秘闻,也传闻过刘琨的转战大河南北厮杀出的威名;可鲜卑人在草原上骄横惯了,只觉得那不过是汉人吹嘘出的名声,实在必不如此。现在身当其境才俄然明白,面前这位刘琨刘刺史的威势,竟是见面胜似闻名!
刘琨回声而答,随即话锋一转:“我前些rì子致信于拓跋猗迤,本来也筹算择吉rì与几位大酋长想见。猗卢大酋长主动登门来访,实在让本官欢畅的很。但是,如中间这般位高权重的人物,为何却要掩人耳目、藏头露尾而来呢?还请大酋长坦诚相告,解我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