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猗卢既然亮明身份,和他同来的鲜卑朱紫们的姿势也随之大变。只见他们叉手在胸,恭敬地侍立在猗卢的身后,别说没一个敢与猗卢同坐的,就连勇于出口大气的也没有。那独孤亏本来大声笑闹,很有几分张狂之态,现在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幅忠厚浑厚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适应。
“刘刺史,大晋乃天下正统,而您是朝廷委任的方面大员,吾yù图拓跋鲜卑族长之位,万不能贫乏您的大力互助。但是,并州局势究竟如何,不必猗卢多说;我拓跋猗卢固然身处危殆之际,但举手一呼,立时可集敢战jīng骑万人,自发得足可替朝廷芟除背叛、慑服群小。若刘刺史能助我为拓跋鲜卑之主,猗卢愿举鲜卑四十万众以供差遣!”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刘琨,持续道:“刘刺史,你是汉人中的豪杰,我拓跋猗卢自问也是鲜卑人中的豪杰;你我二人同心合力,共图大业,天下间何事不成为?”
刘琨含怒而来,看似随便走动,可落在周边诸人眼中,只感觉气势澎湃,的确令全部厅堂都摆荡起来。陆遥不由悄悄心折,不愧是东海王麾下倚若长城的大将,公然极是不凡。
任谁都想不到,这位大酋长在身份被揭露以后,竟然能坦诚到这个份儿上,直接就自承在拓跋鲜卑的内部斗争中已然失势。
本来安坐在大堂里的鲜卑朱紫们惊诧地大张了嘴,有两个反应较快的,已经踢开了面前的案几,跳了起来。
进入大堂须得登上五级台阶,当这鲜卑壮汉身不由己地跟着刘琨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浓烈的血腥味,已然四周满盈。
这些鲜卑军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凶悍兵士,但是在强弩的shè击之下,便如俎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
这鲜卑大酋仿佛决计语不惊人死不休,号称要造反反叛的杀头言语,张口就来。诸人今rì已然被他们骇得麻痹,听得此言个个把眼瞪得极大,却没得力量驳斥了。归正越石公仿佛不觉得意,众官便各自装聋作哑。
刘琨霍然抬首,双眼中jīng光大盛。二人眼神交叉,仿佛立即便要迸出火花来。
刘琨轻笑道:“哪来甚么好眼力。只不过猗卢大酋长昨夜入城时,丢失的随身马鞭,刚巧落在了我军将士之手罢了。”
堂前的刘琨仍然搭着鲜卑男人的肩膀,带着他不紧不慢地踏过一级级台阶向大堂内而去,乃至连话语都未曾稍有间断:“……不过是些罪犯罢了,那里值得大动兵戈。不如这般措置,最是安妥不过。”
拓跋猗卢却不起火,淡淡说道:“我的部下们行动不端,刚才已为刘刺史所诛。猗卢绝无二话,这位将军又何必耿耿于怀?何况,哪怕是丧家之犬,还是有獠牙利齿在;汉人如果自家孱羸,须怪不得我们鲜卑人。”
本来此人恰是拓跋鲜卑西部大酋,拓跋鲜卑大族长禄官之侄,鲜卑大单于猗迤之弟,拓跋猗卢。
鲜卑壮汉的脸sè俄然间变得惨白,他奋力挣解缆躯,但是刘琨搭在他肩膀的手掌的确重若泰山,压得他转动不了分毫。眼看这壮汉落入刘琨把握当中,那几个鲜卑朱紫更加激亢,个个指手画脚地大声叫唤着甚么,却并一人勇于轻举妄动。
刘琨话音未落,堂外俄然响起一阵独特的声音,先是极降落的嗡嗡拨弦之声,再是锋利的破风声急响当中,伴之以很多人的惊呼、惨呼和病笃的嗟叹!
拓跋猗卢神sè稳定,取了马鞭在手:“想不到刘刺史您如许的朱紫,竟然连我素rì利用的马鞭都了如指掌,多谢。”言语间,未免显出几分挖苦来。
转眼间,身后便归于沉寂。拨弦之声、破风之声和嘶吼之声俱都消逝了。不必转头,鲜卑壮汉能够猜想到产生了甚么。晋军在短短几句话的时候里,已然变更了数十架千钧强弩将此处重重包抄,只待刘琨将他带得稍远,便立时shè杀了全数鲜卑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