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折挺直了身躯,狠声道:“刘刺史,你刚才说,胡人到了汉人的地盘,便不能照着草原上的端方来。但是刘刺史,你无妨极目四望,试问大河以北、潼关以西,究竟另有多少州郡能算是汉人的地盘呢?”
“独孤酋长,今rì本想与诸位纵情欢宴,不料却出了这等不测。”刘琨皱着眉头向那排鲜卑朱紫说道:“我这个部下虽才干平淡,却从不虚言诳语。方才他所说之事,公然是各位做下的么?还望各位大酋给我个答复。”
“多谢主公!”刘演深深拜伏道:“刚才便是鲜卑军人三十人纵酒行凶,还请主公令他们速速投案!”
“将士们猝不及防,顿时被杀伤了好几个。我那得力的队主邹哲,也被他们斩杀了!”刘演痛心肠道:“邹哲的父亲在疆场上救过我的命!救过两次!他白叟家一未曾向我求官、二未曾向我求财,唯独在临终前将季子拜托给我!我平rì里待他如同亲兄弟普通,今rì却落得如许的了局!”
当刘演闯进大堂时,刘琨明显已经接到通报。他的神采不如何镇静,如果平常的将领这般行动,估计已经被轰出门外了吧。恰好刘演张口就是叔父、侄儿的,看在叔侄的情分上,便不能当真将他如何样。
独孤折喜动颜sè的拍了拍双掌正要说话;被刘琨一个果断的手势止住了。
刘琨负手安步,侃侃道来,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站在独孤折的跟前,低头俯视着他:“独孤酋长,本官的意义,你可明白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口,仿佛火上浇油。
堂前的空位上生起了熊熊篝火,几条**上身的彪形大汉,正用铁钎叉着羊羔在火焰上烧烤。时不时用弯刀割下烤的金黄油润的部分,敬献给堂上世人。
“叔父!侄儿有事禀报!”
刘琨面sè一沉,拂袖道:“不消说了,你退下罢!”
坐在正堂的匈奴朱紫共有六个,坐在首席的恰是拓跋鲜卑的有力酋长独孤折。独孤折满面虬髯、边幅粗暴,刚才在酒宴中旁若无人地呼喝大笑,傲视自雄。他正吃得满头大汗,扯开了前襟,暴露毛茸茸的胸膛,用皮袍袖子扇风。听得刘琨发问,他咕嘟咽下口中大块肥肉,哈哈笑了两声道:“刘刺史,草原上驰驱的男人生xìng豪放,本来受不得你们汉人的拘束。两边如果起了争论,弟兄们一时手重打死几个,怕是有的。这也不算甚么事儿。”
“可惜我接报晚了,不及调遣人马,竟然让他们施施然进了刺史府作客!”刘演双手握拳道:“道明你来做个见证。此事,我毫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大厅以内顿时鸦雀无声。刘琨啪地一声,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案几上。刘演的肩膀跟着酒杯顿落的声响抽动了一下,却仍然拜伏在地,并不起家。
杨桥受刘琨指派,全程欢迎此番来访的鲜卑族酋,实在也担当有监控的任务。但是他过分谨小慎微,鲜卑人沿途多有娇纵犯警,原不止此一事;却都被他讳饰下来并不上报。这时刘琨俄然问起,杨桥张口结舌,竟不知如何答复。
他咕嘟咽了口唾沫,又干咳了几声,在刘琨逼视之下,额头上都冒出了油汗。
在大堂两侧的偏厅里,更是一片喧闹。数十名赤红脸膛、浑身腥膻之气的鲜卑军人正在大吃大喝。有的人嫌厨师的行动慢了,便直接取了半生不熟的羊羔撕咬起来;另有人兴高采烈,干脆跳起了舞。
“哪怕是这戋戋一个并州……”独孤折疏忽世人的肝火冲天,嘲笑着道:“嘿嘿,并州的归属只怕不像刘刺史你说的那么悲观吧。若没有我拓拔鲜卑的帮忙,刘刺史,你真觉得只靠这小小晋阳城,便能抵挡匈奴十万之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