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破东岭云,西斜渐下山头,夜幕淡去,鱼肚翻白。乔蕤下部八千兵士已清算伏贴,随时能够解缆回寿春。可乔蕤单独策马立在阵前,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甚么人。
周瑜放下杯盏,星目一沉:“伯符,你在这里痛骂,如果隔墙有耳,说不定会有人以讹传讹,攀诬你骂的是袁术……”
乔蕤这席话,算是回绝了孙策与大乔的婚事。孙策心下吃痛,薄唇颤抖,使出尽力才将两手抱拳:“孙某倾慕于莹儿,却不肯她悲伤难堪。莹儿孝敬至极,心中所思所想,皆是乔将军与小乔女人的安危。只可爱孙某无福,没法求娶莹儿为妻,孙某大胆僭越,恳请乔将军,务必,务必……”
昨夜她一宿未眠,纠结几次,展转反侧。不知何时起,她竟与孙策情深至此,如梁间双飞燕,殉情死鸿鹄,难以割舍的开。只要孙策一句话,她便情愿等,等孙策建功立业,等父亲功成身退,不再受袁术束缚,不管十年二十年,乃至平生,她都心甘甘心。毕竟人生短短数十载,除了孙策,又有谁配得上她一世倾慕呢?
孙策本想说务必为她寻个好人家,却如何也说不出口,双唇打斗舌头打结,一颗心更是如同置身沸水中。乔蕤看破孙策心机,长叹连短叹,未置可否,转而问道:“少将军此后有何筹算?”
孙策说着说着,愈发难受,很久再说不出一字来。周瑜抬手一敲孙策的心口,为他打气:“伯符,我倒感觉,你大可不必这么悲观。乔将军部已接到号令,明日一早就要拔营回寿春了,大乔女人不知会不会随父一道拜别,趁着在舒城好说话,归去见见他们罢。这世上最在乎大乔女人的,便是乔将军与你,我想他该当有话对你说。”
虽勇猛恐惧,孙策也不过是个不满十九岁的少年,从袁术那边遭到的打击令他明白,再不成轻信凭借旁人。贰心中模糊有个动机,却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
周瑜见他下颌紧绷,不似平时打趣神态,眸色刹时寂然:“你为何这么说?”
终究,一阵急仓促的脚步声传来,帐帘翻飞,那风韵特秀、高俊绝伦的少年郎大步走入,看到大乔,他竟鼻尖一涩,呐道:“莹儿……”
“她与我闲话时,看似随口闲谈,可每三句话的开首,却在反复 ‘東東日’三字,周而复始……”
被乔蕤这么一夸,孙策内心发虚,磕磕巴巴应道:“多,多谢乔将军襄助。”
视野绝顶尽是盘根交叉,望不到鸿沟的草木,仿佛一眼望不到底的人生,乔蕤慨气道:“莹儿中意于你,我这做父亲的,本应成全此事,却因身在其位,各式掣肘。你要晓得,本将军并非决计捐躯女儿幸运,来保全繁华。只是我这麾下两万儿郎,亦有亲人家眷呐。”
乔蕤拜别后好久,孙策仍戳在原处,一动不动。北国初春,料峭风寒,枝头上冒出星点嫩芽,却衬得枯枝愈枯,非常瑟索。周瑜不知何时御马进了林间,看孙策愣神,他低声道:“伯符,你怎的还在这里?乔将军已经率部回寿春了。”
孙策不会明白,乔蕤心头的怜惜伤怀,涓滴不逊于他。哪有做父亲的情愿伤后代的心呢?乔蕤贴身内兜里,还揣着大乔的生辰八字,本是本日提亲所用,现下却便成了废纸一张,烫在他的心口上,万般灼人。
“单凭 ‘東東日’,自是没法鉴定。可袁术并非良主,曹操如成心与你结识,天然还会有更多行动。别的,这信是伯母托人从吴郡带来的,你快看看罢。”
孙策如有所悟,因苍茫而如蒙薄雾的星目瞬转清澈:“公瑾,我明白你的意义了。我能够明为袁术征讨,暗中交友其他权势。毕竟袁术几次无常,又无才无德,迟早会尽失民气。若我能占下一隅,进可攻退可守,逐步强大,定有一日能包括天下,庇护百姓!公瑾,你属意的我们安身立命之办究竟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