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是,老仆服从。”
外头风雪吼怒地吹着,似从四周八方攻入屋内,势要篡夺此暖和之地,本日岁末最寒,司马锡为了迎他怀中小生命到来,已然叫人加固了各舍房屋,添了厚裘绒毯,供了火炭。
“好。也替我回问你家主安好。”
咸安二年,那一日风雪之夜,六合浑沌苍茫,凛冬寒霜紧贴着飘摇之叶,古栈小道积上了没蹄的厚雪,风雪密密斜织中,一匹烈马于城郊隐蔽树丛间飞速穿越,身影闪过期,惊落叶上积雪如瀑倾泻,厚蹄声融下一串深浅斑迹,少时,便又叫新雪抹去行迹。
司马锡顿时稍稍凝住了笑容,如这屋外冰泉冷涩。
“你家家主故意了。”司马锡道,“成济,带他下去饮茶。”
司马锡轻道了声:“好。”
“家主托我与王爷问安。”黑衣人这才将连衣黑帽褪下,呼出一团热气,单膝膜拜在那雀丝绒毯上,那副高颧骨上疏阔的眉眼,在汉人地界上显得格外与众分歧。
司马锡还是闭目,摇了点头,并未开声,桓皆顿了顿,便朝外头嚷道:“王爷说不了。”
“唤你雪心可好?”司马锡眼中透露少有的和顺之色,悄悄又将襁褓掖好。
“雪心,你竟也有一个胞妹呢。”司马锡又兀自笑了,原是怀中婴孩笑了,他触了触女婴的小脸,手中逗弄着,迩来皇位纷争,成济也好久未见王爷这般开颜。
司马锡目光如炬,忽的凝住了瞳人,自喃道:“本王怎会如此等闲便认输呢?”
“王爷已为她取名雪心了么?”成济周身的雪叫屋内炭火烤融了,便自他口中哈出一团热气,“是夜大雪,雪中所凝那颗七窍小巧心。”
成济低矮而宽墩的影子于雕门纱窗上愈收愈小,不时便消逝殆尽,司马锡这时缓缓睁了眼,嘴角轻挑,目中倒是沧桑,这幅容色早已与畴前那盛气之容判若二人,又叫他鬓霜一衬,更显苦楚。
司马锡闭目轻笑,道:“本王只期寄她心如冰雪,聪明非常,但,永不爱人。”
成济点头应下了,又游移了半晌,颇显难堪,道:“王爷,另有一个变数……这女婴,是对双胞,另有个胞妹……”
过了很久,只听司马锡道:“本日之事,你做得很好。”
桓皆说罢膜拜下去,不敢起家昂首,心中砰砰直跳,殿中又是那股瘆人的静悄悄,这等候的时候最是难过。
驾马之人佝偻着身子,一身黑衣连帽裘袄,已让白雪覆成素色,邻近城门,他稍稍勒马减速,城门保卫见他怀中取出的令牌,便小启城门放他入内,远处朱楼灯火黯黯处,恰是他的目标地。
书房内只余司马锡与桓皆二人,外头人声渐沸起来,刚才慕容在此殿内喧吵嚷嚷,现在他走了,殿内瞬时温馨非常,倒更叫主士二民气静下来。司马锡自慕容走后便凝眉闭目,坐在案后,一言不发,也并未就方才他窃听一时问罪,也未就他得救一事嘉奖,桓皆想言说些甚么,又未知从何提及,也便候在他身边打量司马锡神采。
婴孩自黑衣人手传至司马锡怀内,黑衣人声音苍茫如雪:“是个女儿。”
少时,成济返来了,抖了抖那一身冰雪,道:“王爷,乳母已在那房候着了。”
“快这边走。”年青的成济已在偏门外候着多时,身上亦是盖了厚厚白雪,年青时,他并无如现在普通墩胖。
“这……书房是王爷措置军政要务之处,有皇家神明镇守,哺乳唯恐触损了此地阳刚之气,有多不当吧?”
“传来罢,神明也应近情面。”
时近傍晚,又是南岭王府一日朝夕过半,灯火初上,檐下高悬着的大灯笼,一溜红光映着那红墙漆门光芒烁烁,在屋内亦是透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