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
那团赤红,如繁如花,如火如荼。
初梦不经意的回眸,在她清如虎魄般的瞳人中,一支直直的箭,箭尾羽毛邃密修剪,洁白却染着赤红的血,不偏不倚离她愈发地近……
她只觉六合暗淡下来,一如当时沉湎于梦境无边当中无穷下坠,身下是万丈深渊,在那斯须间,她自扶瑄眼眸倒影处瞧见了怒然盛放的梦里砂,那朱赤小花连缀成海,精美若珠,盛放于蒙古高原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当中。
世人定神回眸,只见龙葵女人已伏倒于地砖上,胸前沁出了一滩骇人的血,身上直直地插着一支箭。
“蓖芷公子……龙葵最体味你的心性……你莫要去怪扶瑄公子……是龙葵志愿为他挡这一箭的……”
“公子……”龙葵唇角扯出一丝笑,那唇色顷刻如她常日所着般平淡素洁。
她自是见了颇多如此殛毙之景,可那纵横变幻之间,她仍睁大了双眸,不成置信地望着扶瑄,惊骇与忧愁自她眼波中流淌,肆蔓。
方才那被割了喉的黑衣人未知那里来的毅力,竟悄悄伸出血手摸索上身边落着的弓箭,吃力搭箭勾弦,待到蓖芷认识到那支暗箭时,箭已吼怒略过中庭四方的夜空,径直朝厅内蹿去,蓖芷顿时一个激灵,纵身跳下去截,可为时晚矣。
“龙葵……你冷么?”蓖芷唇齿颤颤,不由得紧了紧怀,去攥她那有力的手。
乌鸠自檐上腾翅而起,簌簌惶惑,似刚啄食了檐上黑衣人的眼。
“龙葵女人……你如何?”扶瑄不敢置信面前统统。
扶瑄背指来箭,以血肉之躯抵挡那明晃晃锋利利的逐电白锐。他本可挥刀挚肘将那暗箭砍下,一如他前时在厅堂内做了无数遍那般,只因那飞箭太近太火急,如此劈挡仍有伤及初梦之虞,百般万般,那一刻直叫他无从细想,唯独保下怀中女子毫发无损,便可不顾不管。
还未及她回神,初梦与扶瑄已是重重跌在地上……
原是那屋檐上的黑衣杀手,蓖芷一剑封喉,当场血溅三尺于月光银辉下,不再转动。彼时屋顶上苦战热烈,刀光剑影皆是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受司马锡豢养多年,夙来推行如果任务失利,他们也便人头落地,故而此些皆是逃亡之徒,蓖芷若稍有差池便是赔上性命,他天然忽视了去确认每一名倒地之人是否断气,直直便扑向中庭另一处与另一群黑衣人厮杀。
“龙葵!龙葵!”
那声振聋发聩的呼号余音灌耳,可厅堂内仍摒挡暗害后事的主子婢女未见过如此场面,更未见过蓖芷如此失控,太医自是早便去请了,即便龙葵无需医治,天子那处受了惊吓,总需太医来看过才得放心,可见蓖芷如此,那班婢女主子乃至侍卫只无人敢应对,少顷才哆颤抖嗦出来几名婢女言说汇报。
“龙葵——”
“不冷……”龙葵寡淡笑道。
蓖芷的眼睖睁巨大,眼中尽是惊骇,喉咙却嘶哑喊不出半个字……
蓖芷自是得空去瞥扶瑄,只觉紧紧攥住她的那只手愈发冰冷,便急火攻心,大呼:“太医呢!太医死那里去了——”
初梦不偏不倚地跌入那团赤红簇锦中。
却在箭即将洞穿她身子的那一刻,一道身影朱色赤红又朝此处飞扑而来,急如旋风,恍忽间可见朱色当中的金锦祥云纹正借着厅内灯火熠熠生光。那不是旁人,恰是扶瑄。
她的手不由自主紧攥着那一团赤红的锦袍,心有戚戚:“扶瑄,不要……”
耳畔似浑然寂静,那余音尚存,方才囊括六合般的刀剑之音一时候褪去无声,厅堂内只要蓖芷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杂糅着火烛香料与血腥之味的诡异气味。
那最末一箭直指初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