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见此忙将婢女搀起,道:“不怨你,无关你的事,你先下去吧。”又手便接过她手中端着的热帕子,亲身来顾问扶瑄。
“父亲。”锦庭缓徐行入谢安书房,拱手垂袖,恭敬施礼。
昨夜帮着谢安摒挡事件,锦庭亦是一夜未眠,虽他亦是怠倦,但暗自光荣幸亏只是身材乏累,不及扶瑄与蓖芷那般痛彻心扉的乏累。
锦庭稍稍游移了,便起家恭敬应下了,替他办理好床铺,平顺了新换的金丝绒祥云纹被毯,又与扶瑄行了礼,才徐行退离长公子屋苑。
扶瑄淡笑道:“锦庭,你可还未体味你兄长啊……我夙来待那些王谢浮名不屑得很,畴前我便与父亲言说过,不如废长立庶,将你尊为长公子,大略在父亲眼中,我亦不如你恭谨端方,做事有章法。”
锦庭走在花圃中,那日光有些含混与隐淡,才踏上青石板路,果园那处浓烈刺鼻的酒气便劈面扑来,他轻叹一声,到底不知那句“问人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存亡相许”。
还未及那婢女将她芳名报上,扶瑄便是一通呵叱:“走!你走——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锦庭,我不饮那茶。那茶许是又叫父亲做了甚么手脚,又叫我睡……”
见长公子回屋,一旁战战兢兢的婢女便将烘好熏香的热帕子递上以供扶瑄擦手。扶瑄见她一身淡粉色的团锦刺绣制衫颇是眼熟,又模糊记得昨夜厅堂中人群四散时婢女一水儿皆是淡绿的制衫,蓦地心头一惊,认识此婢女身上所着恰是畴前初梦畴前所着格式……
扶瑄撇开锦庭的臂,俄然想起何事来似的,只问:“青青?青青呢?”
“回父亲,扶瑄兄长言说在十五日以后去劫初梦女人的囚车。”
谢安哂笑一声:“我瞧他是不想做王谢世家长公子了!”
锦庭彬彬而道:“兄长,请恕锦庭多言。锦庭虽小,心中也未故意仪的女子,可见兄长这般模样,大略是可感到一些的。锦庭不懂男女情爱之事,但猜日夜相伴,兄长已将那女子当作亲眷来待,亲人有难,兄长心中天然是难受的……可否与锦庭说说,兄长筹算如何去救初梦女人……眼下蓖芷公子已是沉浸于果园了,如此,锦庭或许还能为兄长出出主张,跑腿效力。”
“兄长是太累了,睡一觉,统统都会好的……”又扬声与外头道,“来人,为长公子烹一壶平静安神的茶来。”
“回兄长……青青因……龙葵女人一事……表情不佳……是兄长特命他这几日不必当差的……如若兄长寻他,那将他唤来亦驳诘事,锦庭这便去办……”
扶瑄失魂落魄回了长公子屋苑,他也未知本身是如何过来的,只觉面前星星点点黑黢黢一片。
锦庭心下吃惊,有些颤颤道:“兄长……那劫囚车可并非闹着玩的……如若胜利,你二人即使可远走高飞,但平生便要背负着逃犯的罪名逃亡,若失利……那结果更不堪假想,但不管胜利亦或失利,且非论此事对王谢世家名誉丧失多大,而兄长你,你今后便不再是王谢世家长公子,王谢世家更会将你着名,不再是王谢之人了。如此各种,锦庭心忧兄长一时打动,今后悔怨……”
锦庭忙赶去搀扶着他,心疼不已。于他印象中,兄长是建邺城中赫赫驰名的“玉面郎君”,儒沐翩翩,绿竹猗猗,又良策画,遇事沉稳淡定,掌控稀有,故而夙来视他兄长为表率,现在见兄长如此失魂落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半道之时倒模糊约约见着一名少年身形之人,衣衫褴褛,放浪形骸之姿颇似蓖芷,躺在果园树丛草茵里一壶接一壶地饮着酒,酒撒通身,气味刺鼻,醉生梦死。
“你老是如此当真,为兄不难堪你了。”扶瑄苦笑道,“我当真有些累了,是得小寐半晌,劳烦弟弟为我传令主子备一匹好马,待我醒来之时要用。别的方才那名婢女,是我当时心有肝火迁怒了她,代我与她恭敬赔个不是,但莫要叫她再来奉侍我了,如若能够,便叫她去账房支些钱赎身出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