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顾虑并非出售，而是如此分歧端方……”
“我有我的筹算。”
扶瑄眸子一闪，心中了然放勋所言说的痛，不但是来自司马锡的施压，更有别理初梦的痛，可他说得话又有几分真呢，前时他出走过乌衣巷一回，厥后不还是割舍不下返来了，对初梦的交谊有增无减。
“扶瑄，莫非你一丝丝对功名利禄巴望也无么？我当真有些猎奇，以你的身份，去宦海中追求一官半职的确易如反掌，可前时天子几次欲赐官与你，你却全推委了。”
“他尚且年青，封去了那富庶之地，大要上瞧来虽是去纳福的，可另一层面来瞧，倒是就义了平生宦途。那富庶之地本已富庶，在现在兵荒马乱之世更难有所增益，也便表现不出他这郡主侯爵的代价来。而他封去了南广郡，若他可将这饿殍各处的南广郡改革一新，那么在陛上面前，他便有了丰伟功劳。舍一而得万，便是如此事理。”
“得不到的永久是最好的。”扶瑄将那杯中茶饮尽，那广袖盈风翩翩垂坠，逸然中又有一丝悲楚，“可我也发觉到，父亲老了，比之司马锡，他身子不如司马锡来得结实，迩来他的风寒总不见好，太医总来为他持续着药。”
那工夫一日一日复踏，转眼便是八月时节，气候风凉了些，只是有日高悬时还是闷热热的，午后雷雨还是。在这平常一日，宫中竟传来了动静，孙利择日当场问斩，放勋赐封四品乡侯爵，封地南广郡。
“锦庭不明白。”
扶瑄只愣了一愣，又笑了起来，叹道：“放勋公然是放勋。”
“是‘必受其痛’吧。”
扶瑄望着放勋的乌黑的眸子，回以轻笑，淡淡吐出一字：“当。”顿了半晌，他又道：“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手中无实在罪证，但我大略有把握一些证人证词，来自鲜卑兵士中，有人目睹孙利亲手放箭暗害苏之，便只要这么多，仅此罢了，至于抓鲜卑兵士来做证，便是你的事了。”
那南广郡是多么蛮荒之地，又近先秦，交界之处，最是稠浊，眼下北方灾黎又南下贱亡，当中南广郡便成了灾黎中转集合之地。封地那处，实则与放逐无异。
“不肯说么？”放勋笑笑，“好。”
“锦庭你便直说了罢。兄长不会出售你的。”
扶瑄听闻锦庭来报此动静时，正垂手在廊檐下看着院中嫩新浅老的枝叶，初梦在厅内清算着他顺手拿来看的书卷与纸稿，天高云淡，日子多么恬然得意。
扶瑄心中当即“格登”一下，那一闪而过的蹙眉却叫初梦望在眼里。
“哪处得来的动静？”扶瑄问锦庭道，“但是可靠么？”
“司马锡那处是弃车保帅呢，锦庭，此类事你听听便好，已是放勋去替王谢担着，便只由他一人担着，你切莫去掺杂。”
锦庭站地毕恭毕敬：“兄长，是陛下身边的赵中官亲口来传话的，应错不了，嘉封之事选定在三今后，是个良辰谷旦。”锦庭稍做游移，又道：“另有一事，是锦庭自廊檐下路过期听前院王伯父与来府来宾闲谈时听来的……锦庭知不成窃听长辈说话，更不成背后群情转述……但……”
“锦庭明白。”
“扶瑄，偶然真到了那一步，你不得不站出来支撑起王谢世家。”
“锦庭你也想为父亲与王伯父分忧，才来将此事道与我筹议，不是么？”
锦庭清秀的面庞上只惊诧得有些倒抽口气，因叹：“方才我还替放勋兄长担忧呢，现在瞧来，这真是……高深莫测！”
扶瑄往那桌案上的剔透杯盏中又注入净水，一缕清泉如丝带般颤栗了下，他三指纤长的指尖掌起杯子，端神凝睇，口中道：“欲成其事，必承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