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听罢,心中微微有些怒了,但面上还是冷着问:“倘若你厥后人也这么想,将你的书卷窃了归去,你作何感触?”
桓皆低首瞧了一眼手中揽着的一大把字卷,笑道:“公子原是想问这个。桓某想来,每日递进王谢府内的拜作浩繁,府内力所不及,也未能尽然观阅的,唯恐你等公子来了兴趣随便翻翻,而残剩的全弃做花泥了。桓某虽自傲本身书作绝能脱颖而出,但也敌不过老天偶然闭目小寐去了,桓某所为不过是帮着天来裁断,也帮着来府内减轻负累,是做了件应做之事。”
“王谢两府既广开士门,便是成心邀天下门士,一视同仁,公道划一,更何况,既是拜王谢门下,遴选讯断的自需是王谢中人,不劳公子操心。”
“站住!”扶瑄一声望喝,于厅门前不远处留住了士子背影。
扶瑄又忆起了龙葵女人,但春考以后他遣青青送去的弦丝熏香,龙葵女人一样也未收,也未知她心机如何,扶瑄操纵了她的春考,是否叫她耿耿于怀了?又懒于揣摩,干脆也不去请她来府了。
“这几日的拜作皆是这般多么……”扶瑄也很有些心疼锦庭,道,“兄长帮着你一同阅罢。”
扶瑄又于房内摆设的书架间转了一圈,问:“那这选上的字呢?”
锦庭笑道:“兄长偏是不信呢。快别瞧了,恐污了兄长贵眼。”
锦庭还是抓紧展卷而阅,并未抬首,只低徊一声:“是呢。”扶瑄也知不好再打搅他,便兀自打起帘子从后屋偷瞧前厅人来人往。只在扶瑄偷瞧的半晌,便有5、六人捧动手中卷来了,来人中有穿戴都丽的,也有冬衣避体的,模样有俶傥风骚的,亦有胆小畏缩的,但不约而同的是,每人面上皆是凝重寂然的神情,行至呈放卷轴的木架上时,无一不是双手捧着悄悄献上的,畏敬之色如祭神明,放罢了退步而出,又回眸望了一眼,沉一口气,再扬长而去。
扶瑄自存放书稿屋舍的后门而入,后门联通内院,屋舍被割作前后两间,当中由木栏雕墙当着,只留墙边二侧起着帘子的小门以作互通,墨客士子们来了,便将书稿献于前舍,待其累成相称数量标一批后,再由家仆抱去后舍供锦庭遴选。扶瑄进屋,方才巳时,堆来的拜作已将锦庭没得不见了人影。
陈郡谢氏的遴选之人便是锦庭,畴前王苏之在时也帮着王家看些,但大多光阴是与扶瑄一道在外头驰驱,现在他一去交战,王家收来的拜作也由着锦庭一并看了,每日的字帖墨宝如大雪纷飞般送出去,每朝开门未至半个时候便堆得把锦庭埋入此中,锦庭也是悉心之人,这些拜作一幅一幅地展开来瞧,常常看至深夜却从未言一声苦,换作在别的府,需是挑几幅看看,余下的便十足焚作花料了。
扶瑄冷目凝盯着桓皆大放厥词,而后者还是泰然自如无涓滴惭愧之感,扶瑄嘲笑一声,不欲与他再费唇舌,便道:“公子既如此笃定自我真谛,恕扶瑄之言,道分歧不相为谋,公子的书作两府不会看的,请公子带归去,而别人之作不属于公子,也请公子留下。”说罢将手中擒的桓皆拜作朝桓皆脚下一丢,卷轴敲着青砖地掷地有声,一旁的主子见机也拥上前将桓皆腋下揽着的别人拜作夺了下来,欲摈除他走。
扶瑄不觉得然,非是展开了卷来瞧,果然书得一塌胡涂,如教坊嬷嬷硬是往沟壑纵横的老皮面上极力涂粉扮俏,用力过猛叫人啼笑皆非。扶瑄将手中卷往那落第的桶里一掷,道:“难为你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