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扶瑄感喟一声,自责心又众多而起。“倘若不是我急功近利,想置桓皆于死地,又怎会扳连她又遭磨难!”
“好……我去办,但你先答允我好好就寝一场!你瞧你这眼皮,快垂到眼窝那处去了。”
虽他前时对太医言说,信心百倍初梦定会很快转危为安,很快复苏人间,可贰心中又是惊骇,毕竟此次环境危殆过前次,对着外人时髦可心中逞强,可单独一人面对时,却心境崩乱,苦不自禁。
“我不困。”扶瑄只淡淡地回了这三字,便又坐至初梦床榻边,垂首感喟。
扶瑄亦是感觉恍忽,前时初梦恰是在这屋内送他去插手天子寿宴,她亲手将她那些手书书稿收纳进锦盒内,惶惑几日不眠不安后,却换回一躯病弱奄奄的身子。扶瑄已是在心中悔怨了千万般,早知如此,要去揭露那桓皆作何!
“我一点困意也无……”
蓖芷无法:“那你倒是用些膳……你现在但是初梦的支柱依托,你可千万不能倒了!这世上好人多,可歹人也多,明着的歹人易防,可暗里的歹人防不堪防,有些人常日冷静无闻,可害起人来,便就是这么措不及防,你想也未曾想过此人竟是如此道貌岸然之辈,倘若再有人来害她,你可得好好庇护她,可得……”
“我不肯初梦再涉险。”
可蓖芷夙来不善扯谎,那闪动的目光比晚风下跳动的烛火梗恍忽,可偏又扶瑄识得一点,倘若对方不肯说,他必不问,因他晓得蓖芷有他的顾虑,而蓖芷是不会害他的。
那夏风向晚,递入卧房,微微曳动屋内红烛,火光熏熏然是暖橙色的,映照的初梦的面庞。那风又随便撩动了桌案上摊着的书,轻喧起书纸挺括哗哗的声,扶瑄心下烦乱,只在屋内踱也不是,坐也难安,闻声那声便自来处循望去,才知本来初梦竟也翻看过他的书。
“拿书撒气呢?”蓖芷面上也无笑容,只躬身帮扶瑄拾起了书,他也畴前未见过扶瑄这般发脾气,心中黯黯,转念一想,二民气机相通,倒也好了解。
想及此处,扶瑄只觉一股肝火冲上心头不成停止,他夙来只秉承着心平气和的性子,却未料这股肝火如此之狂烈,他顺手抄起一本风下翻飞的书便朝门那处掷去。
扶瑄听闻便远远朝那面为初梦设的铜镜处望了望,眼窝浑沌而褐暗,那对眸子似镶嵌在凸起的坑穴中。
初梦还是敛目睡着,眉黛远山而清雅,目下汇成那一汪灵气淡淡自眉目睹流溢出来,唇轻抿而浅浅似蕴着笑,虽面色不比前时桃颜红润,但倒宁静。
蓖芷冷静点了点头。
扶瑄望向蓖芷:“我并非置王谢于不顾,天然,私心保全初梦也是有的。但桓皆分歧于平常司马锡府邸门客,他岂是一个弱女子只言片语的证词可扳倒的?稍有差池,桓皆提出旁的证据来反咬一口,她身份敏感,刚巧为我贴身婢女,桓皆到时说我们王谢借机构陷司马锡一派亦不无能够。不管此事成果如何,古往今来,政治斗争的棋子不满是捐躯的了局么,名利场中人踩着别人的血肉身躯往上爬,我又怎可叫她去做那枚棋子,去做那躯垫脚石呢?”
“大略是我未摆设好,叫桓皆发觉了。”蓖芷黯然道,在当下这节骨眼上,他并不筹算将放勋从中作梗一事道与扶瑄知,他自小长在府内,深谙世家大族门道,对于王谢如许的大师族而言,愈是危急便愈需连合。外人攻讦最多只可毁伤边边角角,却未有甚么比手足反目,自相残杀更具杀伤力的。
扶瑄又立定在初梦床边,含情痛苦望着面前总遭祸难的不幸女子,怀想着她是在何种心烦意乱的环境下,如扶瑄前时普通,坐在桌案前,信手翻那册页,却读不进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