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道:“蓖芷公子,虎帐艰苦,不比建邺,你降服着些。”到底是身出于琅琊王氏的蓖芷,此等世家公子,虽非王谢亲生,但仿佛已是王谢中人,如苏之、扶瑄等等世家公子一同规格,李将军天然需顾及顾问着些,可他不知蓖芷已是暗中来了边塞数次了,全当他是初来乍到。
晋军虎帐内饰粗陋,此是众所周知之事。蓖芷来了北境几次,亦是晓得此地前提艰苦,天然物质比之建邺大为不如,且晋军比年累月饱受边疆与藩王挞伐困扰,早已国库亏空,粮饷紧缺,若不是鲜卑此次太放肆,朝中亦不会派兵出征讨回被鲜卑攻占的失城,行军途中,能省则省,而建邺城中的贵族世家中人却仍过着风花雪月的好日子,奢糜浮华,浪费华侈,极尽造势,如此想及,蓖芷不由有些肉痛惭愧。
李将军当即倒抽了一口寒气,而蓖芷却心中暗笑着,方才无形中夸了本身箭法一通,几乎未秉承住。
“蓖芷公子,息怒息怒,此事本将军必会彻查到底!”
“无怪乎王小将军自伤愈以来根基不出户走动,原是防着这个!”李将军部下将领道。
蓖芷道:“我自建邺来看望苏之,今早方到,正巧在虎帐外不远处遇见了苏之,方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一道暗箭自一旁树丛中射过来,彼时我正把建邺捎来的两枚鸭蛋递给苏之呢,我俩毫无防备,不然也能截住那箭了!”
帐外几名小兵士鱼贯而入,为帐内世人斟酒解渴。
蓖芷倒有些不安起来,这一箭虽与预算的并不偏差,可流了这么多些,莫不是伤及大脉了?便慌镇静张对军医言说:“快替苏之止血啊!这么个流法,人身上能有几斤可流的?”却叫苏之微微睁眼,用震慑的目光盯视了他一眼,蓖芷从速收声不语,心谙苏之是怕他情急讲错反倒叫旁人听出蹊跷,毕竟这军帐中满满铛铛挤了一帐之人,公开里谁姓王与姓孙的皆有。
依目测来断,苏之虽流了很多的血,直直沁头了半身衣袍,但他的神态倒还算复苏,问话亦会答复,也不叫疼,只凝眉闭目,安卧哑忍着,面色与唇色暗澹淡的。
苏之当即被换上了担架送至营帐内,军医地点之处有一帐篷公用以安设负伤待术的伤员,苏之二进此中,李将军随行,不免忧愁自愧,额上背上瞬时汗津津的。
蓖芷落座,见此帐内确切荒凉,统统配饰皆为军需所用,一件多余的也没有。几张毛毡堆叠在一侧,又有些兵器刀枪棍棒支在兵器架上以防外头风吹日晒腐锈,另有几张坐榻,一张桌案,上头仍摊着失城周边十余里的舆图,一盏油灯幽幽然隐着亮光,帐内统统皆是黑黢黢的。
“是有人要置苏之于死地……”李将军喃喃道,而孙利只在一旁默不出声地听着。
蓖芷道:“不瞒诸位将军,乌衣巷内得知苏之公子身中暗箭之事已是炸了锅了,谢安王导两位老爷当即大怒,可那次是在疆场上中了暗箭,虽箭矢袭来的方向为我方后备,但终归难说清楚,也便不了了之了,现在这箭自我方营地周边射来,怕不在是偶合吧?”
“本将军已命部下兵士将那处周边十里团团封闭住了。”李将军道。
“好了好了,你二位少说一句。”李将军哄道,“且看看军医那处有何停顿,或许那支残箭上亦有些许线索。”
“蓖芷公子请持续说。”李将军道。
“怎会又中箭了?”李将军是将领中头一个自军帐中赶过来的,忙上前与军医们一道搭手去抬苏之。在建邺时,王导将儿子拜托与他,现在中了一次暗箭尚且凶徒未补,竟又中了一次箭,他回建邺实在不好与王导交代。
“实在我也是不明白了。”蓖芷又道,“为何中箭的恰好是苏之,疆场当中,刀剑无眼,将领中了暗箭倒还皆是说得通,为何此番苏之可贵去户外走一走,便又中箭了?那凶徒究竟是乘机暗藏了多久才寻来这么一个机遇动手?为何恰好是要置苏之于死地?箭箭直指关键,前次未要了别性命,回身又来?我蓖芷说句不好听的,论行军声望,当属李将军,论勇猛善战,当居张将军,为何偏是苏之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军多次三番遭了毒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