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哥儿这是怎了？”桃枝忙敛袖为他揩去额上的汗，又唤着他的名字。
可扶瑄还是失着神，眼神望着蓖芷，似又没在望蓖芷，也未知落在卧房中那一处，只空虚地飘着。蓖芷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畴前一筹莫展时，扶瑄老是有体例的那一个，与司马锡一派过招起来游刃不足的扶瑄竟是不见了。蓖芷心头也有万般滋味，焦心万分却又无从动手。
蓖芷来寻他时，他眸子暗淡非常，如降霜后的青苔石壁，勉强倒映着蓖芷同时暗淡的神容。
扶瑄笑叹一声，眼中涌上些碎碎泪花，感喟中满是落寞寥寂，明显蓖芷那番苦口婆心的话他一句也未听出来。
瑄哥儿……瑄哥儿……你在那处做何……夫人叫你帮她摒挡青菜园子去了……那桃树梨树杏树开了春花了……香苦涩甜……母亲……母亲……老婢见过谢老爷，见过南康公主……南康公主是可贵的驯良刻薄之人……瑄儿给赵姨娘问安……青菜粥做得了，瑄儿快尝尝，暗香甘爽……母亲……为何膝下留了这么多血……母亲说甚么瑄儿听不清……那玉那玉……那玉冰冰冷凉似母亲的手……母亲……
好久，屋外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垂垂才传入耳内。
“你不算男儿，还能算女儿？”蓖芷急了，直特长指戳着扶瑄心口，“怕便是怕你本身内心伏输了，退堂了，你才是输给桓皆了，不然凭桓皆那轻易鄙陋的伎俩，可动你一根汗毛？”
“好，那你去办罢。”扶瑄半晌才凝淡道，那几日未修面貌的仪容倦怠非常，更沧桑非常。
“是……初梦应是不喜好如此的我了……连扳连及她无辜受害……枉我自称为丈夫……”扶瑄哂道，“实则连个男儿也算不上……”
……抬起来头来发言可好……那纷繁扬扬的白雪落在足前，一踩却化作一脚水，留下冰足印陷落下去……此是那边……是晶莹琉璃白雪天下……我如何来的……你听了那琴入了梦，便来了……哦……是那曲《阳春白雪》……戛但是止皓腕如雪……那女子的容颜如这白雪般纯洁……阳春阳春……那应很快是春了罢……春婆子与春雷……你抬开端来发言可好……乐瑶……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贱名乐瑶……为我飨酒……
江南午后，雷雨便不期而至，一时乌衣巷上空浓云卷至，厚厚密密积如翻被褥时待弹的棉絮。少时，那雷便轰轰烈烈地倒下来，澎湃大雨跟着颠覆而来，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青瓦白墙上。
“扶瑄！你可得抖擞呢！那坐塌绒毯上沾了血，你也见着了，且非论是谁的血，初梦现在环境必是危急，她可仰仗之人便只要你了！你可要死守住啊！”
蓖芷还未听完，却如九天玄女般将那不羁疲塌的广袖在扶瑄身前一挥，扶瑄面露诧色，心中毫无防备，只不甘地瞪大了眼，透露了半个“你”字，便缓缓阖眼倒了下去。蓖芷忙去扶他身子，将他安设在床榻上。
“是呢，这无好处，那无好处……可还能做甚么呢？谢扶瑄……你还能做甚么呢……”扶瑄忽觉心头紧了一紧，似有人插了把匕首在此中一剜，不自发捂住胸口，蹙眉不展。
那铜镜中，恍恍映着个昏黄昏黄的身影，鬓须拉扎，那发丝披肩及腰，比蓖芷更涣散混乱。一脸神采便是凝重仓促四字，那眉宇间的灵动睿智荡然无存，似一蹶不振的得胜将军，却再无东山复兴的曙光。
“母亲——”扶瑄蓦地睁眼，一声惊雷在耳畔炸响，面前倒是一片苍茫，一身虚汗。
扶瑄那卧房的灯火又一夜未灭，他亦几夜未合眼。
“城郊也已挨家挨户搜索了……”蓖芷不肯说出“一无所获”那四字，只换作一声感喟，“往下便要往更远些的小城镇去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