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皓接着道：“我要跑出去，娘舅捂住了我的嘴，不让我动。村里的人捆得一排排的，马将军舞着大刀，一刀刀挥畴昔，厥后大抵累了，他那些兵士就一起砍。四公公五婆婆，叔叔婶婶，都被砍倒啦！我娘，我娘不肯说我和娘舅在那里，高叫了一声‘皓儿！快跑！’就也被砍死了！”
陈皓抬起泪眼，懵懵懂懂地看了看二人，担忧地拉了拉瑈璇的袖子。瑈璇又是心中一酸，搂住了陈琙，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着。陈琙急得反手抱住瑈璇，安抚道：“姐姐！姐姐别哭啦！”
甘棠正在园中摆碗筷，俄然见瑈璇披头披发，趿拉着拖鞋往门外飞奔，吓了一跳，仓猝追出来，叫道：“瑈璇！如何了？”
陈皓说到这里，终究忍不住，嚎啕大哭：“娘舅让我来找姐姐，让我奉告姐姐：娘！娘死得好惨！大姨和表哥，另有黎氏一族，都死得好惨！”白烟玉悄悄搂住他，拍着他轻声安抚，本身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瑈璇正半梦半醒，随口问道：“说哪儿来的吗？叫甚么？”灵霚揉着布巾，想了想道：“没说哪儿来的。也不肯说他叫甚么。就是，就是说找姐姐。”
陈皓眼神浮泛，簌簌颤栗，白烟玉悄悄伸臂搂住了陈皓。这灭门的惨事，白烟玉三岁时，也曾经历过。不要说小孩子不记事，那一刻的骇异惊骇，跟了白烟玉二十年。若不是嫁给甘棠，怕是要跟一辈子。
瑈璇一把抓住，双臂将陈皓搂进怀中，连声安抚：“好了，没事，没事。姐姐在这儿，姐姐在这儿。”甘棠鹄立一旁，冷静看着。
瑈璇两步奔上，悄悄翻开芭蕉叶。一个肮脏不堪的小乞丐正躲在树叶下，伸直着身材，睡得簌簌颤栗。被这俄然的亮光惊醒，一时睁不开眼睛，眯缝着双目。瑈璇心中一酸，摸索地唤道：“陈皓？”
朱瞻基了望天涯，落日如血，照在乌衣巷的白墙黑瓦上，喃喃道：“这一仗，不知要打多少年？”
陈府并不大，瑈璇靠在浴桶壁上，水汽袅袅，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锄药的说话声，甘棠的大笑声，白烟玉的责怪声，乃至哔哔啵啵的柴禾燃烧声， 忽隐忽现地飘来。瑈璇满足地闭上眼，叹了口气，感觉这一个初秋的午后，实在夸姣。
瑈璇皱眉待陈皓喝完，牵了他的手，轻声问道：“就你一小我？”陈皓望着瑈璇，泪水又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哭泣道：“姐姐！他们，大师，都死啦！”
“姐姐……”瑈璇迷含混糊地想着，俄然一个激灵，撒腿就往外跑：“他在内里？”灵霚急叫：“女人！穿上鞋袜！”
王通，金乡侯王真的儿子，袭父职任都批示使，累军功升都督佥事，连续被册封武义伯，成山伯。曾随永乐天子北征，领左掖军，立下很多军功。此次被封为征夷大将军，带兵南下交趾，那意味着朝廷，是筹办在交趾硬碰硬平叛了。瑈璇想到这里，如何能不哭？
陈皓说着说着，面上暴露极其惊骇的神采，明显这回想可骇之极。
感遭到身后的目光，瑈璇转过身，春季的夕阳下，朱瞻基悄悄鹄立门口，面色惨淡。杏黄九龙锦袍，玄黑翼扇冠被落日映得通红；浓眉下的双眼，也是赤红。
陈皓的小手，肮脏不堪，指甲磨得秃秃的，左手小指的甲盖干脆没了。手上充满了疤痕，刀伤，摔伤，烫伤，各种百般。这孩子，万里迢迢自蓝山来到金陵，可吃了多少苦头？
朱瞻壑笑看着她，俄然俯下身，一把搂住瑈璇。甘棠大惊，疾步赶上，却见朱瞻壑在瑈璇脸颊上清脆一吻：“好香！”长笑声中，白马已经调头窜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