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瑈璇见蒯祥固然还是不说话,神采却和缓了一些,便使出杀手锏:“阿祥,我前日被人拿刀子胁持了呐,你看我这伤!”说着夸大地伸长了下巴到蒯祥的面前。
蒯祥笑道:“没事,图纸才呈上去,估计有会儿看呢。京里有人在。”
瑈璇愁眉苦脸:“我不喝。那日放榜和同年喝高了,到现在还难受,别说喝了,看着这酒都晕。”
蒯祥雕好了屏风,打磨抛光上漆,晾在院中。回家换了身长衫,与瑈璇相携去看望先生。二人出门,左拐沿河行了一百来步,跳上一株大柳树下系着的一只划子。
瑈璇大喜,口中叫声不断,巨龟左爪连挥,小龟们一个个靠近前来,最后一只最小的却似有些胆怯,浮着不动。瑈璇微微转头面向小龟,口中叫声和顺耐烦,小龟游移着,终究渐渐靠了上来。瑈璇顺次摸了摸,又和大小龟们聊了会儿,巨龟才带着小龟缓缓游走,水面规复了安静,又似一幅青缎模样。
瑈璇的母亲林丝,便是丁丑科南榜状元陈夔的遗孀。佳耦二人自福建来插手乡试,陈夔抱屈惨亡时,林氏已有身孕,正在娘家姑苏香山等候夫君。蒯林两家毗邻而居,蒯富比林氏大两岁,二人青梅竹马在水乡一同长大。不过蒯家世代木工,林家倒是书香家世,林丝自幼便许配给了门当户对的陈夔。陈家因升官迁至福建,林丝也只好远嫁。蒯富在香山却因技术高超被荐举进京,做了工部的木工首级。弟子遍及江南,都城的大小工程,几近都是出自蒯门,号曰“香山帮”。
但是做了天子,待读书人的态度便垂垂变了。先是对被征不仕的隐士大加殛毙,比方对江西的夏伯启“诛而籍其家”等。厥后明太祖更首创出所谓“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罪”, 一旦朝廷征召,就必须退隐,不然杀头。
两人自小一起在林家读书,谢运是二人先生,不过只要瑈璇读下来,蒯祥读了三年放弃了。蒯富受林丝影响,本想儿子换个读书人出身,可惜他捧着书籍便哈欠连天,拿起尺子锯子刨子凿子却立即精力奕奕。更加木泥石漆竹五匠全能,实在是有超凡的工匠天份,点头感喟之余,也只好随儿子去了。
知识分子们上了当,齐呼:“吾辈今有主矣”,帮忙朱元璋从群雄中脱颖而出。
蒯祥顺手画出,和先生议论。三大殿倒也罢了,瑈璇见这承天门即后代的天安门,黄瓦飞檐,设想得寂静弘大堂堂正正,颇合适“承天启运”的恢弘大气,不由得连声奖饰。蒯祥被他赞得不美意义,便拿他的解元开打趣,二人嬉笑打闹成一团。
瑈璇恍然大悟。拍拍脑袋,谨慎走到蒯祥身边,笑道:“阿祥,我不晓得你在应天府啊。蒯伯说你去北京了,让我去找你的弟子。我又不熟谙他们,你不在,也怪没劲的不是?”
蒯祥解开缆绳,长篙一点就要解缆,点了两点却不动,蒯详沉声叫道:“瑈璇!”背对着的脸上却止不住笑意。两人自小便是如许,瑈璇一到蒯祥开船便拆台,不是拴上缆绳便是在别的一边反着撑篙划桨,划子总要折腾半天赋气走,偶然候在河中团团打转。
林丝与蒯富有些冲动,正筹议如何为瑈璇摆两天宴席,见了两个孩子模样,蒯富笑道:“阿祥前几日才自都城返来,怪你如何没去找他。”蒯富告老回籍后,蒯祥便子袭父职,也做了工部木工首级。
瑈璇赞叹着,“唧唧吱”地和这木促织说了几句,爱不释手。俄然想起了甚么,一下子跳起来,胡乱叫着:“阿祥,我去去就回。”已经奔到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