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若喜好,他日夏纱再绣个送你”,夏纱收线尾,低头咬断线头,如缎的荷包,绣着月下的溪边青莲,熠熠水光的溪面,莲叶伸展,根茎摇摆,莲叶边立着红蜻蜓,仿佛吹上一阵风,便是莲叶起伏,蜻蜓振翅,绣工邃密,栩栩如生。
不恰是当日贬到冷宫的小蚂蚱,那曾在她指尖绽放的小蚂蚱,那曾眼睁睁看着她差点丧命柱下的小蚂蚱。
这个死字从青溪的嘴里咬牙切齿的吐出来,泻出了一分她难掩的恨意。
青溪眉间戾气渐生,抬手捏住夏纱的下巴,留长的指甲嵌入肉中,一字一句说道,“我说过,小蚂蚱死了!你觉得我带你到这里是为了旧情?我是为了折磨你!”,
夏纱跟着孙公公走到月室殿,陈旧的浣衣局衣裳,长满冻疮的手和耳朵,数条裂缝,冻的快烂掉了,头发微乱,脸上印着鲜红的巴掌印,呼吸沉重,伴跟着偶尔的咳嗽,“好了,在此候着罢”,孙公公鄙夷的看了眼,甩了浮尘,兰花指一点,转成分开了。
昭宁公主身边的四个一等宫女个个有本领,夏菱聪明心细,通琴棋书画;夏纱手巧,会描衣裳模样,绣工精美,栩栩如生;夏知喜下厨,羽殿小厨房做的东西比御膳房的都好吃,夏画技艺高强,平时不吭声,连大内侍卫都不是她的敌手。
那今后,足有三个月,青溪不再召见夏纱,留夏纱在月室殿,琐事很多,但不必双手整日浸泡水中,偶尔会做些针线活儿,长满冻疮的手,虽说疼痛难耐,但想着是为了小蚂蚱做的,倒是心甘如饴。畴前小蚂蚱的衣裳都是她一针一线做的。
夏纱放动手里沉重的衣裳,重重喘了几口气,望着地上几大桶的衣裳,不快道,“你是用心刁难我?”,“敢顶撞!反了你!你还觉得你是公主中间的一等宫女么?现在你不过是个浣衣宫女!”,老嬷嬷气冲冲走来,抬手一巴掌扇过来,手劲大的把夏纱拍倒在地。
“你这荷包的莲花腔子绣的不错”,说话的是月室殿年长的宫女,称林姑姑,夏纱抬眼看,已至傍晚,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动手里将近完成的荷包,想两个月的辛苦总算没白搭,能赶在小蚂蚱生辰时送给她。
“我不信”,夏纱抬手捂脸,倔强的看她,“我不信小蚂蚱竟不念畴前的半点恩典?我不信阿谁灵巧的小蚂蚱会变!”,
一年后
“嬷嬷,孙公公在内里候着”,有宫女对老嬷嬷说道,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夏纱。
青溪顿住,转过身,挥手往她另侧白净的脸扇去,力道不轻,嘲道,“浣衣局的苦头没吃够,还要在这里请经验!”,
夏纱托人探听过,自先帝薨后,冷宫的妃子都斥逐了,新帝体弱,长宁宫夙来空置,只要两位老嬷嬷守着,除了前些日子惹了圣怒的钰妃,是头一个贬到冷宫的妃子,但钰妃性子暖和,不至于苛待小蚂蚱。
“把那些晾好后,再把这些也洗了”,老嬷嬷颐指气使的说道,不过是个浣衣局的管事,昔日在夏纱面前,哪次不是低声下气,决计奉迎,现在却到处刁难,夏纱晓得,公主逐她,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浣衣局了。
想着那夜小蚂蚱分裂的神采,夏纱心间一痛,她本觉得,只要表白本身和小蚂蚱再无干系,公主或会容下她二人,殊不知,小蚂蚱竟如此分裂的想要他杀。
面前闪过那身水绿衣裳的身影,时而奉迎的、时而羞怯的、时而绝望的,不知她在冷宫可好?
夏纱每日会偷听身边的宫女说话,知她过的好便足了,其他时候,只要一不足暇,她就会拿出随身照顾的针线包,低头绣荷包,如许的日子,比起在浣衣局,好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