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弥活了近二十载,现在也就这么一件事想做的事。
她也曾铁血无情,累累遍踏骸骨过,深切蛇窟而斩厉鬼。
可她也曾柔情,柔情柔情,淡妆挽发,那章台下风骨清正的少年郎,他从未曾见她点红妆,便揽了那金枝叶,摘了那凌霄花,展转展转,寤寐思服的,融成了心尖之宠。
多少夜的泪如雨下,两个月她都快发疯了,若当真要削发青灯,佛前闲坐几十余载,那真的还不如死了来的好吧?
任务?
她底子做不到。
人这一辈子白驹过隙二十载,有这么一件想做的事情就够了,恰当的机遇恰当的春秋,那就必然要去做。
“师姐。”
清荷摇了摇他:“好不好?”
乔弥怠倦:“是你忘了师姐,我是没有家的,一向没有。”
他这平生,自十四岁那年起便一向在路上,去过的处所多,住过的处所也多,他一向在走,行停处不过是落脚地,却向来不是家。
“二十年……”她捂着心口抽泣难成句,戚戚然像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却输给了两个月……”
“为甚么?”清荷哭出来,抱着他腰的手用了力,悸声哽咽:“我们回金陵,就在你娘的墓前住下,我再也不要你陪我出来浪荡,我们就住在金陵,没有红绸没有结发没有喜堂,可我起码另有你,我们就在金陵不出来了好不好?”她哽着声音哭破了嗓,极力问他:“好不好?”
她也曾意气风发,剑挑江湖十七煞,长裙染血而不改色。
她那里做的到?
青梅竹马之间有的不但是交谊,另有充分的体味,清荷太体味乔弥,体味到她几近从没思疑过,即便他未曾现身,可他必然就在某处。
清荷的眼眸越来越红,凄婉强忍的点点雾气,隔着雨帘仿佛一触就碎,她抖着嗓音跟他筹议:“出来的时候够久了,我们……归去好不好?”
她曾经想,她与她的小师弟近二十年的交谊,就算他不爱了,那她也不能去扰他,江湖这么大,多少人回身就是一辈子,这一点莫非还看不开么?
清荷哭泣:“如何会没有,明显有的,明显有的……”她拼了命的想说出一个处所来,却绞尽脑汁地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在这雨中越哭越凶。
这是乔弥的温度。
乔弥悄悄扶着她的肩让她缓缓站直,当着她的面指了指那九重宫阙的东边,那有一座巍峨的殿宇,金瓦起伏,它在那此中最为金贵,乔弥轻声,他说:“师姐,你瞥见了么?现在昭阳宫里的那小我在那里,我的家就在那里。”
“师姐!”乔弥声音重了几分,将这雨幕挟带着沉重,砸在人身上生疼生疼,他一把将她扯开扣住她的肩,生生将她拽醒:“我真的不能归去!”
她曾经想的是甚么?
但是乔弥的耐烦太好,好到若不逼他,十二个时候他也等得,可清荷等不得,她在那阴暗的地牢里被人困了快两个月,没有科罚,没有逼供,单单好吃好喝的供着,限定她的统统人身自在,便足以让她发疯。
冷雨如冰,那人的肩头却结实而暖,清荷俄然将他手掌抓住,指节仓促从他指缝中穿出来,紧紧与他扣紧相贴,他掌心是温的,怀里的温度也是暖的,清荷身仔纤细的颤抖。
乔弥没说话,雨幕将他惯来温润清雅的眉眼笼的有丝冰冷。
她眼眸泛红,转头看着面前的人,笑着问他:“宫墙外的柳下,风景不好了么?”
乔弥低眼没有看她,面有倦色,他手垂在两旁始终未动,嗓音干涩:“回不去了师姐。”
但是……
乔弥定定沉默了一瞬,伸手将她扶起来,“不是。”他垂眼拿指腹去抹开她眼下的雨水和泪,苍声道:“师姐,我是真的想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