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淡然刚跨出东厢,身后便传来楚北捷降落迟缓的哼唱,“故豪杰,方有才子……”气味悠长,余音回荡,像怀想一幅已弃入烈火中的名画。
只是,这西厢中,至今空荡荡。
楚北捷发红的眼睛瞪着,犹不解恨,抽出吊挂在墙上的宝剑,挥剑劈斩,直把此琴当用心中最恨之人。
只是,自从那一天后,她再没有见过楚北捷一面。
娉婷听出楚北捷话中恨意,挤出一丝苦笑,“我明白的。王爷说的,娉婷都明白,既然王爷找到娉婷,娉婷避无可避,干脆性命也交由王爷发落。”
“王爷叨教。”
“北漠特工用的药,是你所调?”
娉婷不惊不惧,灵巧地站在面前,就像第一次跪倒在他面前,唱“才子豪杰,兵不厌诈”。眼眸还是会说话般晶莹透辟,流光四逸。
“你可晓得,东林两位王子是我骨肉亲侄?”
楚淡然略微不安地回道:“部属拿着信出门,她俄然在前面说等一下,把信又拿了归去。部属觉得她还要加一两句话,安知她点了火折子,把信就那么一递……”
他握过这手不下千次,赏玩赞叹,记得它暖和光滑,工致细嫩。
万金难求的古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最毒……真是妇民气?”
“信呢?”楚北捷沉声问。
东林都城一夜易了两次主,只有身在此中才明白这一夜的惊心动魄。
楚淡然不敢怠慢,命人扫起碎木,用布裹成一包,亲身送了畴昔。
归乐敬安王府、东林镇北王府、北漠大将军府……统统都变得好悠远。
不肯让人看清本身的眼底,闭目再堕入深思,垂垂呼吸均匀,似将睡去。
楚北捷发明,本来心和握剑的手,并不是永久符合。
娉婷独居西厢。
“是。”娉婷纹丝不动,吐出一个字。
通俗的双眼缓缓眯起。
队中有车有马,骑马者大家神采冷酷,眼中时有精光闪过,明显都不是易与之辈。两车妇孺在中间,另有两车不知内里装了甚么,车轮过后,留下深深的车辙,看起来非常沉重。
“回禀王爷,没见她拭泪。”楚淡然弯了哈腰,谨慎道,“只是,偶然候唱歌。”
次日凌晨精兵尽散,百姓们浑浑噩噩地在各自家中被关了一晚,只晓得昨夜火光通天,杀声不竭,但大王还是大王,王宫还是王宫。
无人知,西厢一副小巧心肠,能论天下事,弹奏天籁曲,一计窜改北漠岌岌可危的悲惨运气,却换来肝肠寸断,欲哭无泪。
“故乱世,方现豪杰;故豪杰,方有才子……”她临水照花,对月弄影,低吟浅唱间,怔怔望向东厢那头,俄然失了端倪间的闲淡,仓猝别过脸,又唱,“何如狼籍,何如狼籍……”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楚北捷狠狠截断,沉声道,“莫非天下只要一个白娉婷是才子?又哪有她这般暴虐的才子?兵不厌诈?叫她不要再存妄图!”
东林一处偏僻的山林中,冷静呈现一座朴实的山庄,庄里人自耕自种,出入低调。
楚北捷也不是小人,饭食衣裳定时送来,虽不丰厚富丽,但也不刻薄。
“我记得的。”楚北捷点头。
而显赫一时,曾统领东林举国兵力,令他国将士闻之丧胆的镇北王,已阔别。
“那……”娉婷清楚地吐字,“白娉婷今后就是楚家的人了。”
楚北捷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娉婷,答我几个题目。”
黄尘大道上并没有留下一具尸身。
楚淡然尚未答完,楚北捷已接了下去,喃喃道:“故豪杰,方有才子。何如狼籍,何如狼籍。”楚北捷嘲笑,“谁是豪杰,谁又是才子?后代情长,白落得豪杰气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