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并不贪婪,只是但愿在王爷领兵赶赴疆场之前,返来见娉婷一面。娉婷要在王爷生辰那天,和王爷说一件很首要的事。”
老天给他显赫的出身、结实的身材、直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玄色眸子、与生俱来的严肃和自傲。
娉婷挑指,勾弦。
楚北捷举鞭,猖獗地策马,眼中血丝密布。风不留余地地往他前襟里灌,仍吹不熄贰心中那团火。
黄土大道,被踏起满天烟尘。
为娉婷掖好被子,陪她一道坐在床头,渐渐看玉轮挪动。看了一个多时候,醉菊柔声哄道:“睡吧。”
雪花,又飘下来了。
“你管着龙虎大营,竟敢擅离职守?”
楚北捷深深晓得王兄的脾气,只看王兄费经心血,不择手腕将他迟延在都城,便可知另一处对于隐居别院的手腕,必然是雷霆万钧。
只是这冷冰冰的乱世,又何必孕育出这般廓清的音色。
天下能让何侠顾忌的,只要一个楚北捷。
“不管如何,总要吃点东西。”醉菊避过她的目光,扶她起来。
封闽将军听令于富琅王,娉婷纵使有神威宝剑在手,以她现在的身份,也变更不了龙虎大营。
仿佛他从未曾拜别,仍然端着汤碗,笨拙地亲手喂她,哄她入眠,陪她观星弄月,一脸甘之若饴。
他有过无数次策马疾走的经历,胯下的骏马放开四蹄,纵情驰骋,让风猎猎地灌满他的披风,让河道臣服在他的脚下,让山峦也不由得侧目于他的身影。
此人随心所欲,也不在乎人间礼俗,相互还不熟谙,就拦腰抱了她,进她的小屋,将她放在床上,还笨手笨脚地帮她盖上被子。
娉婷将手往琴弦上定定一按,琴声突然停止。她昂首,眸子亮晶晶的,看看醉菊。
月,已过中天。初六,到了。
这,是一个多简朴的心愿。
而他不是平常百姓,他是楚北捷,东林的镇北王。
思及心底一向不敢触碰的苦衷,那根冥冥中早悬在半空的针,又重重刺进五脏六腑,让醉菊痛不欲生。
望断云深处,娉婷安在否?
他怎会为了那些流不尽豪杰血的家国事,狠心舍了她?
做他楚北捷的女人。
纤细的手指,在被下攥成固执的拳。
旧事历历在目,她记得清楚。
别院被令人透不过气来的沉默覆盖着。
初六。
娉婷却没有怪她,唇角逸出一个苦笑,“又有几分是真念着旧情?”
细细琴弦,成了绞杀心脏的利器,折磨得她盗汗潺潺,鲜血淋淋。
红蔷手脚敏捷地在桌上摆开饭菜。
以娉婷的聪明,既有初六之约,必然会尽最大尽力迟延仇敌,直至他回到别院。
“我随王爷前去,你带领倦兵先回都城。把马给我。”
醉菊只感觉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天涯悠悠传过来的,像深谷中被拨动的琴弦,颤音一起,满树的花都簌然落下。低头看她的神采,又看不出端倪。
等我,必然要等我!
楚北捷双掌尽是血泡,却浑然不感觉疼,蓦地抓紧缰绳,坐直身躯。
醉菊侧耳聆听。
臣牟翻身上马,决然抽鞭,跟在滚滚马队前面,追了上去。
她已归隐。
他受着老天的宠嬖。
自出都城后,他们一起快马加鞭,底子没有歇息过,个个筋疲力尽,手掌被缰绳磨出血痕,途中已有几十人熬不住,从顿时栽了下来。
老天培养一个希世难逢的楚北捷,让她情不自禁,失魂落魄,昂首称臣。
这归家的路,前所未有地冗长。
“王爷这是急着去那里?”
只要将双手悄悄按在这几根细细的弦上,她才气将快使她堵塞的患得患失抛诸脑后,闭上眼睛,无忧无虑地,浸在满腔的回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