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耀天公主沉吟,仿佛咀嚼了这个名字一番,点头道,“曲好,名字也好。”
“我当然记得。”何侠道,“你没瞥见点心上面点着胡萝卜丝吗?苹果馅都换成了胡萝卜馅,搀了蜂蜜在内里。”
娉婷执了酒壶,款款为耀天公主倒了一杯酒,俄然暴露一个亲热到顶点的浅笑,柔声道:“小雪已止,眼看玉轮也要出来了。不如开了大厅的门窗,让月光渐渐透出去,公主一边喝酒,一边听娉婷操琴,既解闷,又高雅。可好?”
踏下台阶的脚步有些迟缓。
见何侠转头,耀天公主雍容一笑,赞道:“第一次看驸马雪中舞剑呢。”目光一转,移向何侠身后,柔声道,“归乐双琴,公然名不虚传。白女人,久仰。”
一刹时,安闲的敬安王府仿佛又回到了面前。
亭中有石桌。古琴置于上,香在一旁冷静燃着。
他是天生的将才,敬安王府的出身,更给了他居高临下观察时势的本钱。他天生,该是这攘攘众生最顶端的一个。
香文雅地燃着,暗红色的点,垂垂降到低处,用力地闪动几下,终究燃烧了。
何侠瞥耀天公主一眼,轻描淡写道:“没甚么,只是用了新奇的冬蜜。云常都城四周的雪山上有一种不怕冷的蜜蜂。”
这些曾经属于他的福分,莫非必定十足都要给了楚北捷?阿谁敌国的王爷;阿谁设下战略假装败退,促使何肃向敬安王府脱手的镇北王;阿谁留下离魂宝剑,今后让娉婷欣然若失的男人。
“娉婷,你也尝一个吧。”何侠看向娉婷。
剑如蛟龙游走四方,一声激越琴音不期而至,催发剑势。
最后一招剑锋凝定,琴声随之戛但是止。
耀天公主身着昌大富丽的紫色长裙,一袭纯红色貂毛坎肩披于肩上。头戴式样庞大啰嗦的珍珠凤冠,脖子上紧贴一串琉璃色宝石项链。
何侠心中大为奋发,一招一式毫无停滞,劲腰骤转,剑势再变。琴音更强,仿佛龙吟,更加高亢。
娉婷手边的桌子上也有三四个小碟。她低头看了看,点头道:“我不吃苹果馅的点心,少爷都忘了。”
乱世,就是豪杰的乐土。
好一会儿,何侠叹了一口气,“晚餐想吃点甚么,固然叮咛厨房。这府里有两个归乐厨子,最会做蒜香肘子和泥绒酱瓜。”说完便筹算回房安息半晌,可走了几步,又回过甚来低声说了一句,“好久没闻声你的琴声了。”然后转头要走。
剑,和顺地出鞘。身形,快若奔雷。
黄晕月光,流水般泻进厅中。
何侠神采变了变,一瞬后浅笑起来,“公主甚么时候来的?”收了剑,走到耀天公主身边,探了探她的手,“这么冷,为何不叫我一声,却在雪地里站着?”
“公主殿下。”娉婷玉手离了琴,缓缓站起,隔着亭子,向假山后的耀天公主遥遥行了一礼。
几近微不成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剑锋处行云流水,气贯长虹。
铮!
灵犀相通,堪怜身边一朵解语花。
他不敢轰动娉婷,悄悄站在石屏后,等候熟谙的琴声响起。那会安抚他倦怠的心,指引故乡的方向。
娉婷如平常般净手,焚香,脸上已经多了一分持重秀色。坐在琴前,屏息闭目,将指悄悄触着弦,勾了一勾。
娉婷用指头捏起一个,从中间掰开了,内里公然是胡萝卜馅,混着蜂蜜的苦涩,娉婷摸索着放了一点进嘴,眼睛一亮,“比之前的味道更好些,你还放了甚么出来?”
看到这一幕,何侠才深深地想起,他已经好久未曾听娉婷操琴。
阳凤和娉婷从小是老友。
她总能在不知不觉中,渗进别人的每一次呼吸,牵着别人的心,而本身倒是一副毫不自知的模样。曾经,只要何侠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