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道投降归顺、献出国玺便可保存性命,怎料是夫君用他本身的性命跟何侠互换她与绍儿的安然。
朝霞中,被燃烧得只剩一半的砖墙衬着从归乐王宫里腾挪过来的珍奇古玩,格格不入,迫人感慨。
工夫不忍逗留,感喟而去,暮霭沉沉,覆盖六合,侍卫们无声无息,在四周添上烛火。
“不要多言。”何肃决然截断王后的话,忍着何侠的热诚,从地上站了起来,如踩着波折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何侠马下,伸手去牵骏马的辔头。
好笑的是到了本日他才明白“万分谨慎”那四个字,是如何沉重。
母亲未叮嘱完,何侠已兴冲冲转出院门,找到娉婷,也不管她正在忙甚么,牵着她的手就跑,一溜烟地出了王府大门就上马挥鞭,去得无影无踪。
他悠长地吐出一口气,似在答复何侠,又似在自言自语,“招降信中言明,只要我情愿献国后他杀,会保全我王族中两人道命。不幸天下父母心,为了绍儿,我他杀又有甚么不成?而第二个想要保全的人,我左思右想,到了最后,我想用性命来护住的,竟然还是她……”
“不错,我明白。”何侠抬头,又喝一杯。
他报了深仇,博得了一个国度,却不晓得能把这个天大的好动静奉告谁。连耀天公主,都已不在了。
何肃攥紧双拳,藏在袖中,低头咬牙道:“请让何肃为驸马牵马入城,以示诚恳。”
何侠道:“不必说了,我明白的。”
“既然如此,你快去吧。别骑马,如果摔了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坐马车好……”
他本来,只是风骚俶傥、笑傲四国的小敬安王。
云常雄师划一寂静,兵刃寒光闪闪。
自敬安王府被焚后,这是他第一次光亮正大地进入归乐都城。
归乐众臣不安地骚动,何肃神采剧变。
“进城!”
何肃听了,低头看着悲伤痛哭的老婆,端倪里透出一点点暖意,低声道:“我本来为了乐震造反的事恨透了她,囚禁她以后,有好几次我差点下王令命她他杀,在云常驸马的招降信达到前,我乃至还想着,是否要在我死之前杀了她……”
要健忘畴昔,竟是如许难。
思及宿恨新仇,看来本日何侠不但要他的性命,还要将他置于人前各式热诚。
在云常雄师闪亮的锋刃下,城门迟缓而沉重地一寸寸翻开。
敬安王府遭变故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本日。
父王临终前,窃保密嘱,“敬安王府诸事,需万分谨慎。”
未触到辔头,却被某样东西悄悄拦了下来,本来是一根马鞭。
何肃双手捧着国玺,缓缓举起奉上。
何肃却笑了,低声问:“你是在恨我当日对敬安王府动手?不错,你我一同长大,情同兄弟,敬安王也如同我长辈普通,为了护这王权,我当日确切太狠。”
而他,曾经光亮磊落的小敬安王,在北漠使毒杀计毁了敬爱的侍女娉婷;在云常王宫中,舒展着那扇门,听着耀天公主死去,那是他身怀六甲的老婆。
昔日来宾盈庭、车水马龙的气象,历历在目。
这两个字被兵士们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起起伏伏,仿佛无数覆信。
归乐王后凝在当场,半晌才悲哭道:“大王!大王你……你……”说着扑到何肃脚边,死死咬着发紫的唇,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何侠立足院中,俊脸冷酷如冰,命令,“安插此处,摆宴,本驸马要在这敬安王府里,与归乐旧君痛饮一回。”
昨夜之前,她还感觉他们伉俪已形同陌路,但现在,心窝却仿佛被铁棒捣碎了似的,痛不欲生。
他现在权势滔天,一声令下,谁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