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上传来非常的感受,何肃晓得坐在骏顿时的何侠正居高临下地谛视本身。半晌,闻声头顶上一个熟谙的声音缓缓道:“我们当年一同读书,曾听先生说过,亡国之君若要示其诚意,凡是会甘为胜者下役,执鞭随镫。不知大王对何侠……是否真有诚意?”

赤色骄阳,从归乐都城的东边冉冉升起,替代月的温和光彩,以君临天下的姿势,将光芒迫向表情沉重的归乐子民。

何侠却冷冷道:“我虽恨你,却不至于如此。”手一挥,扬声喝道,“进城!不去王宫,我要去看看敬安王府。”

“不要多言。”何肃决然截断王后的话,忍着何侠的热诚,从地上站了起来,如踩着波折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何侠马下,伸手去牵骏马的辔头。

他悠长地吐出一口气,似在答复何侠,又似在自言自语,“招降信中言明,只要我情愿献国后他杀,会保全我王族中两人道命。不幸天下父母心,为了绍儿,我他杀又有甚么不成?而第二个想要保全的人,我左思右想,到了最后,我想用性命来护住的,竟然还是她……”

工夫不忍逗留,感喟而去,暮霭沉沉,覆盖六合,侍卫们无声无息,在四周添上烛火。

归乐,归乐的敬安王府,归乐的小敬安王。

何肃虽满腹苦衷,但事已至此,也没有甚么放不开的了,死尚不惧,还怕一杯酒?举杯道:“干。”抬头饮下,一股辛辣直下喉头。

本日以后,以美艳歌舞、精美点心闻名天下的归乐国,将不复存在。

他现在权势滔天,一声令下,谁敢怠慢?

落日暗淡,空庭萧瑟。

归乐王后持壶,低眉敛容,静坐一旁。

“你明白?”

晨光照亮都城外顶风飘荡的云常大旗。

何侠骑在顿时,王旗陪侍,亲兵簇拥,何肃带着一干降臣沉痛地跟从在后。

敬安王府遭变故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本日。

自敬安王府被焚后,这是他第一次光亮正大地进入归乐都城。

兵临城下。

朝霞中,被燃烧得只剩一半的砖墙衬着从归乐王宫里腾挪过来的珍奇古玩,格格不入,迫人感慨。

耀天公主,他那将举国兵权托付于他的娇妻,又在那里?

好笑的是到了本日他才明白“万分谨慎”那四个字,是如何沉重。

爹娘呢?娉婷呢?

何肃听了,低头看着悲伤痛哭的老婆,端倪里透出一点点暖意,低声道:“我本来为了乐震造反的事恨透了她,囚禁她以后,有好几次我差点下王令命她他杀,在云常驸马的招降信达到前,我乃至还想着,是否要在我死之前杀了她……”

酒水菜肴鱼贯奉上,何侠端坐庭中,命侍卫退后百步,遥遥保护。

传世国玺,无价之宝。

怎会不明白?

苦酒,一杯连一杯的,都是苦酒。

昔日来宾盈庭、车水马龙的气象,历历在目。

归乐王后静坐一旁,瞧出何侠安静神采下的无穷恨意,不由打了个暗斗。

在云常雄师闪亮的锋刃下,城门迟缓而沉重地一寸寸翻开。

云常雄师,像一头方才睡醒的庞大野兽一样,缓缓进入归乐都城。

“不错,我明白。”何侠抬头,又喝一杯。

国没了。

母亲未叮嘱完,何侠已兴冲冲转出院门,找到娉婷,也不管她正在忙甚么,牵着她的手就跑,一溜烟地出了王府大门就上马挥鞭,去得无影无踪。

马蹄声声,载他回畴前的故里。留步时,花溅泪,鸟惊心,只余一片颓垣断壁。

统统都完了。

何侠姣美的脸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烟,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苦涩,“我能有本日这般威风,不谢你,又要谢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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