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又连下了几场大雪,再过不久就要过年,绣庄里的绣娘们更加忙了起来,只是夜长昼短的,一日做活计的时候实在有限,顾三娘免不了要熬灯费油的赶工,东厢的沈拙留意到,常常更鼓都敲了好几个更次,劈面的灯还亮着,便是御哥儿也常常说,晨起去西厢找小叶子顽,顾婶娘十回倒有九回是早就出门去上工了。
闹了这么大半日,顾三娘仓促回到绣房,她方才翻开帘子出来,就见屋里的人都望着她,方才外头吵哄哄,她们那里还静得下来做绣活,听了大半日,亲眼看到顾三娘把个大男人逼退,莫小红冲着她说道:“三娘,你可真行,阿谁男人被你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看了真是解气。”
顾三娘垂垂静了下来,她心知管永旺这是美意,便说道:“永旺叔,我免得了。”
这日,乌云阴沉沉的,眼瞅着又要了局暴雪,绣房里的光影暗淡,顾三娘绣了几针,便搓着冻得冰冷的手指看着窗外,她想着,这会子又是风又是雪的,灯火最是要细心,她们住得西厢冷得很,常日她不在家,向来是不准小叶子烧火取暖的,也不知本日她会不会往秦大娘或是沈拙屋里去避寒。
说着,顾三娘和管永旺一道走了出去,只等走近时,只见王金锁面带菜色,他身上裹了一件破棉袄,脚上穿了一双暴露脚指的草鞋,显见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快意。
直等王金锁走了大半日,顾三娘胸口的气总算是平顺了一些,管永旺劝了她几句,说道:“为如许的人置气不值当,你只需细心别招他抨击才是。”
当日顾三娘和她闺女就是被他们王家人赶出牛头屯的,王金锁心想就算找到她,她也必然不肯乞贷,只不过他就这么一根独苗,没得要他白白看他迟误下去,是以王金锁只能硬着头皮找过来,他一起探听找到金氏绣庄,听闻顾三娘仍旧在这里当差,内心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既是还在干活,手里必定多少有些银钱,到时再说几句软话,想来是能借到钱的。
反正分给他家的地步都卖得差未几了,先哄着她拿钱出来把大柱的病治好了,到时回到乡村里要老三把得的好处都吐出来,也恰好报了老三不乞贷给他的仇。
那王金锁脸上立时做出一副苦像,他嘴里吱吱唔唔的说道:“嗳,要不是实在没体例,我也不会找上门来。”
“哎呀,弟妹,你总算是出来了。”看到顾三娘后,王金锁满脸堆笑的站了起来。
绣娘们都瞪着眼睛干了一日活,身子又冷又乏,是以又有几小我抬开端来搭话:“可不是,越是如许,绣活催得越是紧。”
王金锁为了给大柱治医,家里的银钱全都花完不说,地步也被卖了好些,他本想着跟三弟王铁锁借些钱,哪晓得常日亲热的兄弟二话不说就跟他翻脸了,便是他亲生的爹娘也不肯拿钱出来,他们两口儿在乡村里名声又不好,这会子没一小我脱手帮手,目睹这几日拿不出钱来,县里的郎中都不给大柱看病,王金锁家的想起顾三娘先前在县里的绣庄当过差,就要她当家的来找顾三娘乞贷。
管永旺只听这么一说,便已猜了几分出来,他说道:“既然如此,你且别出去,免得跟他歪缠,我自叫人打发他走。”
顾三娘耳边听着她们说话,手指摸着纹路又绣了起来,一个边角才刚绣完,管永旺就出去了,他对着顾三娘说道:“三娘,外头有小我找你,说是你乡间的亲戚。”
如此怔了半日,莫小红也停动手里的针,她揉了揉眼睛,嘴里嘀咕一句:“这鬼气候,用心不让人好好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