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拙这会子自是悔怨不跌,只因想起畴昔的旧事,他就猪油蒙了心,一时犯起蠢来,也未曾去查证,就伤了顾三娘的自负。
这一整夜,顾三娘和沈拙都未曾合眼,顾三娘是气的,她既气王金锁佳耦心肠暴虐,又气沈拙跟她同住一个院里,却不信她的品德,白读了一肚子的圣贤书。
说罢,还不等他婉拒,小叶子已接了过来,熟门熟路的径直送到东厢的厨房去了,接着,那顾三娘又拿了一把韭菜,叫小叶子送去秦家。
自打她男人走后,顾三娘带着闺女单独糊口的艰巨之处自不必说,她总想着只要有双妙手好脚,哪怕再累再苦她也不惧,只是叫她最委曲的倒是周遭别人的轻视,就因她是个孀妇,凭他是谁,都能肆意讽刺热诚她普通。
这么想的同时,却又有一道声音蓦地在沈拙的脑海里响了起来,那女人见异思迁表里不一,令全族高低蒙羞,从今今后,再不准提她的名字。
顾三娘只要一听,便已猜出是王金锁他们两口儿,她本日下工返来未曾听小叶子提起这事,想必小叶子还没见过他们,不过他俩既是找上门,又如何会轻飘飘就被沈拙劝走,莫不是此中另有别的内幕?想到这里,顾三娘便隔着窗户问道:“他们说了些甚么,怕是又来要钱的罢?”
沈拙被惊醒,他抬眼看去,只见顾三娘双眼正看着他,她从篮子里拿了一把韭菜,说道:“这是绣庄里的姊妹送的,夏季来来去去老是那几样菜,偶尔也换换口味罢。”
顾三娘不消猜也心知必然不是好话,她气呼呼的问道:“他们又编派了些甚话瞎话?”
究竟上,当沈拙走过来时,顾三娘已看到窗纸上投下的影子,只不过她并未曾想到来的人是沈拙,因而内心一惊,喝问道:“是谁在内里?”
沈拙满身都湿透了,北风一吹,他如同置身冰窖似的,他莫非错怪顾三娘了?
屋里的顾三娘身子一震,一股肝火直冲头顶,她想也不想,端起地上的一盆洗脸水,开门朝着廊下阿谁身影泼了畴昔。
顾三娘更加狐疑了,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孤男寡女,岂不是要招人丁舌么?但是沈拙为人夙来刚正,并不是那等轻浮浪荡之人,是以顾三娘定了放心神,问道:“这大半夜的,沈举人有甚么要紧事不能比及明日再说?”
“可不是。”两人搭了几句话,秦林看到本日的沈拙似是有些魂不守舍,因而冲着他挥了挥手,自是回主屋去了。
沈拙望着顾三娘,他还在思忖着奉告她本日的事时,那顾三娘已朝着他点了点头,便提着篮子回到西厢。
沈拙悄悄点头,他跟秦林打了一声号召,说道:“返来了。”
沈拙赶紧开口,他说:“顾娘子莫惊,是我。”
“如果再不走,我可喊人了,看到时你这举人老爷羞是不羞?”顾三娘怒道。
沈拙复又将门掩上,他听到御哥儿和小叶子在隔壁屋里玩耍的声音,便悄悄的站了半晌,随后回身回到书房去了。
“顾娘子――”沈拙冻得满身颤抖,他望着屋里的身影,正要开口说话时,就见烛火已被吹熄,从里头传来顾三娘冷冷的声音:“沈举人请回罢,孀妇门前是非多,你不珍惜本身的名声,我还珍惜呢。”
隔着一扇窗户,两人都各怀苦衷,谁也没有说话,四下只要北风吼怒的声音,过了很久,沈拙垂下眼皮,他清冷的声音说道:“顾娘子,你都改了罢,小叶子是个好孩子,你莫叫别人笑话她。”
沈拙望着窗户上的剪影入迷,这一刻,他面前仿佛看到有个身影在灯下伏案看书,那样一个色艺无双的女人,但是却不贞不洁,错付了他一片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