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拙睡不着则是为了他冤枉顾三娘之事而悔怨莫及,比及天将亮时,他因那盆凉水犯了风寒,整小我变得昏昏沉沉,一时想起阿谁好久未曾梦到的倩影,一时又想起了顾三娘满脸怒容的模样。
顾三娘满脸都是泪水,她站在黑漆漆的屋里,胸口像是憋着一团郁气,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怪谁呢,怪她命苦,要不是有个小叶子,她真真是恨不得死了重新投胎再活一世。
此时天上已下起了雪珠子,顾三娘顶着风雪返来,她将院门栓好,又解开首上的包布,先掸了掸身上的雪珠,嘴里扬声喊道:“小叶子,娘返来了。”
顾三娘不消猜也心知必然不是好话,她气呼呼的问道:“他们又编派了些甚话瞎话?”
“如果再不走,我可喊人了,看到时你这举人老爷羞是不羞?”顾三娘怒道。
隔着一扇窗户,两人都各怀苦衷,谁也没有说话,四下只要北风吼怒的声音,过了很久,沈拙垂下眼皮,他清冷的声音说道:“顾娘子,你都改了罢,小叶子是个好孩子,你莫叫别人笑话她。”
沈拙满身都湿透了,北风一吹,他如同置身冰窖似的,他莫非错怪顾三娘了?
屋里的顾三娘脑筋里嗡的一声便炸开了,她满身一阵发软,比如被人重新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就连站稳的力量都没有。
“嗯。”秦林点了点头,他望着乌沉沉的天涯,说道:“瞧这天儿,怕是又要下雪呢。”
“顾娘子,是鄙人的错,只听信那人一面之词,就说了这等的混账话,你尽管骂我一顿,只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顾三娘听了这话,气得将手里的绣棚重重的惯到桌上,沈拙在屋里听到一声闷响,他游移了半刻,又开口说道:“那佳耦二人说了很多事,只是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不长眼的老天爷,她做了甚么错事,要这般叫折磨她?
沈拙悄悄点头,他跟秦林打了一声号召,说道:“返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叫沈拙整小我都蒙了,他顶着一头冰渣,怔怔的望着西厢门口的顾三娘。
听到顾三娘的语气里带着不屑,沈拙回道:“他们倒未曾提钱,只说要带小叶子回籍去!”
夜里,外头的风雪声更大了,床上的御哥儿正在熟睡,沈拙站在窗前,他冷静望着劈面屋里的那片亮光,想必这会子,顾三娘还在挑灯做活,他要说的话实在难以启口,只是不说的话,明日那佳耦二人闹了起来,最伤面子的还是顾三娘和小叶子母女俩。沈拙三再三踌躇,他听到外头响起更鼓声,到底是裹紧棉袍,走到西厢的窗户底下。
“沈举人,沈举人?”
“可不是。”两人搭了几句话,秦林看到本日的沈拙似是有些魂不守舍,因而冲着他挥了挥手,自是回主屋去了。
沈拙赶紧开口,他说:“顾娘子莫惊,是我。”
究竟上,当沈拙走过来时,顾三娘已看到窗纸上投下的影子,只不过她并未曾想到来的人是沈拙,因而内心一惊,喝问道:“是谁在内里?”
正在他发怔时,从内里传来顾三娘唤他的声音,沈拙回过神来,他回想着白日里那妇人说的话,考虑半晌后,开口说道:“她说你不守妇道,怕你带坏了小叶子,故此要将小叶子带归去扶养。”
窗外的沈拙半晌没有听到顾三娘的回应,他只当她被说中了苦衷,顿时满心绝望,有谁说过女人都是朝三暮四,本来这个让他一向尊敬的顾三娘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