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仍旧冷静不语,一旁的小叶子听了半晌,大着胆量插话,她看着她娘说道:“娘,我们就收下罢,反正东西都进了当铺,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再挣钱还给沈叔。”
这时,沈拙说话了,他赞成的看了小叶子一眼,又转头望着顾三娘,嘴里说道:“你不过是病了一场,怎的连胆量也小了,平常你可不是这畏首畏尾的性子,小叶子都看得明白的事,你却还要钻牛角尖?”
沈拙舒了一口气,仿佛一点儿也不愁今后顾三娘还不上他的银子。
顾三娘回道:“这还用耳报神?那日孙举人打发人来送帖子,不是小叶子替你接的么,我又听小月说,米商杨家的二蜜斯去庙里烧香,误闯梅花会,被很多人看了真颜,这会上有人描了杨二蜜斯的画像四周传看,现在满城都在群情这桩新奇事呢。”
“你傻了不成,我这病只须好好将养就是,并不需你典押东西来救我,你速速把这些都退了,去当铺里把你的玉件赎返来。”
平常在乡间,小叶子每日想的就是穿饱穿暖,以后跟着她娘到了县城,世面也见了一些,特别是自打她娘病了,家里前前后后都是她来操守,短短的光阴就将她磨练的跟个大人普通,她不平气的说:“一百八十两银子罢了,我和娘又不是懒人,我就不信凭着咱俩,还不能赚到这一百八十两银子!”
顾三娘没话说了,实在她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沈拙是读书人,晓得比她多,该和哪些人交友,内心自是有成算。
说罢,他还把当票拿给顾三娘看,当票上的字她不认得,这当票她却还是认得的,张银锁身后,她带着小叶子刚到县里来时,还到当铺去抵押过一个扳指,那扳指是她前两年买来自戴的,当时花了两三钱银子,也才当了几十个铜钱罢了,沈拙究竟当的是甚么好物儿,竟能买得起人参?
顾三娘气了个倒仰,她看着沈拙,心中暗自腹诽,这个沈拙干甚么要对她这般上心?就算前不久被他曲解,他想要赔偿,也决然不至于做到如此境地?她内心又暗自问道,莫不是他另有别的心机不成?只是顾三娘又深感觉不会,她又不是甚么天仙,何况又是嫁过人的,沈拙虽说也是死了媳妇儿,但人家有功名在身,如果靠着这一百八十两银子傍身,就是找个黄花闺女也不难。
听了闺女的话,顾三娘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才多大,又见过几两银子,就敢说如许的大话?”
“这真是奇了!”沈拙扭头望着顾三娘,他笑着说道:“你每日屋里养病,那里来的耳报神?”
小叶子认得字,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吃惊的说道:“一百八十两,这么多银子哩?”
比及罐子里煎好的茶不烫了,沈拙倒了一碗给顾三娘,顾三娘伸手接了过来,趁着她吃茶的时候,沈拙细细打量着她,她鬓边的白头发因吃了人参,已转黑了很多,沈拙本想劝她再去买一根人参返来,那顾三娘倒是千万不肯了。
转眼到了年底,沈拙又来给顾三娘看了几次脉,还重新开了方剂,药量也减了大半,顾三娘不必每日吃那苦死人的药汁,就连饭也比先前吃很多了,这日,顾三娘坐在院子里晒日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络子,再过十来日就要过年,县城比昔日热烈了很多,就是坐在院子里,也能听到走街穿巷的叫卖声。
沈拙被顾三娘这般急眉赤眼的斥责了一番,既不气又不恼,他仍旧端方正的坐着,暖和的说道:“东西是死物,总比不上性命要紧。”
沈拙目睹瞒不住,只得对她说了实话,他说:“实与你说罢,我母亲留了一件玉件给我,我才刚去把它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