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提及贺兰,舅母的神采微动,又笑道:“妾身嫁与侯爷以后,便未再见过贺兰了。厥后在封地虽与贺敬有过几面之缘,但因贺兰在太学府肄业,便也没有机遇相见。如此算来已有八年了……八年前,他还是个小小少年,在帝都后辈里,少见的灵秀聪慧。”说到此处,舅母几不成闻地低头一叹,轻声道,“真是物是人非了……”
我往回一拉,头晕目炫,喘着气说:“另有笙儿……”
我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心想,定是裴铮编了甚么谎话骗我舅母,帮表舅逃过一劫了。
小门路在一旁代我答道:“相爷,太医说陛下被划伤了几处,都是皮外伤,敷些药两三日便好,只是嗓子被烟熏伤了,这几日最好别说话。”
易道临这小我,我是有些印象的。当年他那张惨白中渗着乌青的俊脸愣是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切的暗影,乃至于对统统的探花都不待见。此人又有些奇特,说得好听叫铁骨铮铮,不畏权贵,说得刺耳叫陈腐得紧,死要面子。就因为官方传说“女天子见色叛逆,太清池毒手摧花”,他一怒之下放着京官不做,放着翰林院不进,放着大好出息不要,自请去了萧瑟的西北朔方,一去就是五年。
舅母这时才想起甚么似的,拍了动手笑道:“几乎健忘了,方才在裴相府上,他托我给陛下送点药。”说着转头将侍女招来,取来一个小纸包交与我。
听他说话,老是让人如沐东风,我也忍不住扬起嘴角,连连点头。“甚是甚是。国师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是该享一下清福了。阿谁……”我踌躇了一下,不知该不该问阿谁题目。
诚恳说,苏昀会保举这小我,我有些惊奇。我本觉得他也会和裴党的人一样,保举本身那方的人马,毕竟大理寺卿这个位子相称首要,特别是在调查漕银亏空案这个关头。易道临此人是完整的无党派人士,脾气如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想来也不轻易拉拢,放他在这个位子上,确切最合适,也最合适我的需求。
朔方我亦去过,毕竟那是我二爹——镇国大将军戍守过的处所。那曾是陈国对凉国的一道樊篱,往北望去,是无穷的草原荒凉,秋冬两季北风凛冽,如刀子割在两颊,苦寒二字亦不敷以描述。易道临弱冠之年便去朔方的一个小城任县令,比年升迁,直至成为朔方太守。兵士多数不平墨客,特别是他当年——我记得是斯斯文文一个小白脸,要让那群兵士服他,想必吃了很多苦头。
我扫了他们一眼。
与舅母闲话家常时,忽听她感慨起当年与其父同殿为臣者,现在已所剩无己,我这才想起一事,心中一动,笑问道:“寡人记得贺敬任大司农之时,与金家素有友情,在处所任职的时候,与表舅也很有来往?”贺敬任职之地与表舅的封地相去不远,那地界上高过他们的官员皇亲寥寥无几,常日里走动拉干系,于宦途总有帮忙。
我猛地抬开端,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天涯的那张脸,全无赤色的惨白,紧咬着下唇,像是忍着剧痛,紧抱着我的双手却仍然没有松开。
“大理寺卿因裴相开罪,为避嫌,重选之人不宜再与裴相或贺敬之案再有关联。”声音暖和中带着丝清冷的严肃,确也能慑人。
一头雾水啊一头雾水……
“舅母过虑了,瑞儿是孩子,寡人岂会怪他?不过他年纪尚小,这一起车马劳累的,怕是不大经得住,多歇息几日也是应当。若身材有甚么不舒畅,便到太病院叮咛一声,请个脉检察一下。自家人,无需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