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才兄弟,我敬你一杯!”黄伟悄悄走到阿才身边,装出满脸醉态。“只是实在可惜,黄少爷现在大宴来宾,竟忘了阿才兄弟断手之痛。无妨无妨,我陪阿才兄弟解忧。”黄伟拍了拍阿才的肩膀,与他痛饮起来。
“豪情砍的不是你的手!”黄伟又气又好笑,心中想着如何会教出如许笨拙的门生。
“阿才来了,来来来,阿才坐这。”黄少爷让庸人扶着那断手之人坐在他身边,脸上却无尽喜气洋洋。
“那里那里,这都是朋友间来往相送的物件罢了,算不得甚么。”他脸孔中的对劲更加上头,子虚的谦善里竟绷不住咧嘴的笑。
那青年忽地站起,面色沉稳纯熟,却忽地堆起满脸笑容。他举杯应了世人的喝彩,仰开端一饮而尽,接着回身意味深长地给了黄少爷一个眼神。
第九章
黄家家里没那么多凳子,那些男人也不嫌弃,把绫罗衣裳卷巴卷巴,便在地上坐了下来,倒是看得黄伟心疼极了。“这些丝绸毫不是桂西能产的,怕是来自江南。这江南的丝绸贵比金银,这些俗人便如许糟蹋。”黄伟心中一阵恶心。
坐下的有汉人有僚人,醉态之下一看便知:唱起僚歌,用手中碗筷胡乱挥动的,便是僚人;点头晃脑,谈笑晏晏却醉态实足的,便是汉人。
“岂敢岂敢。”黄伟心中暗自欢畅,那周公子固然老谋深算藏匿此中,却不得不被黄少爷这群笨拙的朋友卖了。
“唉......”阿才叹一口气,忧心忡忡。“谁不知这韦家权势深厚,只是跟着黄少爷用饭,又如何能违逆他的意义呢?”
“公然没错。”黄伟心中暗乐,差点笑出声来。“怕是这赵少爷也并不姓赵。”
“这倒是,先生有所不知,那恶人竟用砍刀把我家兄弟的手砍了下来。我本觉得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冒昧,安知他是个刁滑凶暴至极的夜叉。”黄伟口头上虽道痛心,脸上却一丝难过也没有。
门前走来一个长布裹动手的精瘦男人,尖嘴猴腮却湿汗淋漓,想必他便是那位被砍去右手的地痞了。
“我才那么一呼唤,大师便速速到齐了,晓得我好喜庆好热烈,还把家里的丝布衣裳穿来了。公然都是好兄弟!”黄伟乐得合不拢嘴。
“我乃是黄少爷家中的教书先生罢了,为店主理事乃是理所该当。”黄伟端起酒杯,文绉绉地把酒干了,然后用阔袖擦了擦嘴,给世人看了看空荡荡的杯底。
“黄公子可真会养‘门客’啊,这些购置看来都是黄少爷犒赏的了。古有孟尝君为出函谷关招的几个鸡鸣狗盗的门客,现在黄公子养的到满是这些人。”黄伟笑着暗自点头。
“好茶!如此好的茶叶,便是在广府也未曾多见。”黄伟叹道。
“哎,黄先生如何得了画便走,好不令民气凉,先生还怕我把画收回来不成。”黄少爷哈哈大笑。“黄先生留下用饭吧,我把我那些好兄弟先容给黄先生熟谙,我们都是些行脚的贩子,腹中少诗书,脑筋里缺智谋。黄先生既有如此高深莫测的聪明,须恰当我们的智囊才行啊!”
“我倒只是略有耳闻罢了,广府人家富庶的巨商精于饮食,人间任何飞禽走兽皆可入馔,想是有些甚么奇闻都是平常的。”黄伟说道。
黄少爷半躺在厅堂正中,手里端着茶碗,碗中泡了些雪环茉莉。卷曲的乌黑色茶叶被热水一激,便渐渐伸展开来,未几时,满室熏蒸了浓烈的茉莉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