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盘膝坐在蒲团上,一身僧袍,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草鞋,若不是披垂下来的头发,郭咏乃至觉得天子已经削发了。
他真的是下凡渡劫的啊,不然怎会让他经历这些事情?
路增顿时像被泼了嘲笑,怔在那边。
天子慵懒地拿过战报,一目十行,他再次抬起眼皮,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郭咏。
可他没有想到,陕西和山西竟然这么快便失守了。
素净的宫人用丝帕拭去天子眼中的泪水,天子哭泣着打断了郭咏的话:“朕何其不幸,要历此劫数,呜呼哀哉!”
郭咏只好就如许跪着,他毕竟已是年过半百,在门外站了两个时候,两条腿如同灌铅普通,此时又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只觉双膝钻心般的疼,只盼着天子能让他站起来。
“陛下,眼下国库空虚,就连给西北的粮草也凑不齐,火线的将士没有军晌,现在又没有粮草,他们......”
郭咏嘲笑:“如何会?荣王在西北运营多年,打下陕西和山西只是迟早之事,莫非贾阁老还觉得他会挥军南下,先打江南吗?”
要去见天子也只能他去,千万不能让路增这个爆脾气畴昔,再说,路增身为兵部尚书,天子看到他也会不快。
他们这一等便是两个时候,养心殿的大门再次翻开时,这份战报才送出来。
郭咏接过战报,神采顿时沉了下去,他沉默无语,把战报递给次辅贾征。
郭咏远远看到殿门外佝偻着身子的宝喜,内心一声感喟。
可天子却一动不动,任由郭咏在面前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咏感受两条腿已经不像他本身的了,有几次,他张张嘴,想要提示天子,但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你们丢了朕了陕西和大半个山西?你们丢了朕的江山?”
贾征展开战报,双手一颤,抬开端来瞪着郭咏:“这就打到娘子关了?太快了,不成能,如何会?”
天子说完便双手合什,重又闭上双眼。
兵部尚书路增早已按捺不住,他把战报一把抢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吼道:“我要去见皇上,西北的粮草直到现在还没有凑出来,这仗还如何打?”
郭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站起来,他一瘸一拐走出养心殿,这才发明已是傍晚。
如果中间另有其他臣子,天子的这两句话便能令他遗臭万年。
郭咏给天子行了大礼,天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免礼平身,而是双手合什,眼睛低垂,如同老衲入定,底子没有看到面前的郭咏。
他终将重新走上修行之路,他要做个和尚,他历尽劫数,便回到西方天下,在佛祖身边修行。
郭咏却被天子的这几句话给气得几近晕畴昔,他不管如何也没有想到天子会如许说。
这一年来,天子更加以为本身理应是个削发人了。
他丢了天子的江山?
郭咏只好说道:“启禀皇上,您还没有看到战报。”
贾征嘲笑:“路阁老要见皇上?你堂堂兵部尚书,不但丢了陕西,还丢了大半个山西,你还问这仗如何打?”
对此,郭咏信心实足,他本想操纵荣王谋反,给太后党一记重创。
郭咏没有闲着,立即让宝公公去养心殿通传,在这件事上,贾征没有和他争,战报是必必要呈给天子的,天子看到后也必然会大怒,郭咏身为当朝首辅,他不去谁去?
郭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征一眼,内阁六小我,天子和太后的人各占一半,势均力敌。但是论起兵戈,太后党差了太多。
他是当朝首辅,以往也只要宝公公出来说一声,刘莹便会亲身出来通传,可明天只看到七八个内侍在内里候着,没见刘莹。
梦中他是西方的修行者,是衲子,他有宿世的影象,他更晓得几百上千年前,他怀揣着佛祖的期许下凡历劫,他在这龙椅上坐了十多年,十年饮冰,冷暖自知,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