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然面上禁不住微红,不知是愠还是如何,只得强道:“即使、即使真的有见外男,也一定是有甚么……”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哪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心头方想了两句,蓦地止住,觉着含义不祥。
这一声固然极轻,却仿佛雷霆,季欢然睁大双眸,转头看向赵黼:“王爷……说甚么……臣下……”
现在赵黼,并不似常日普通衣冠端雅整齐,反像是那不羁风骚的纨绔后辈一样,只松疏松散地披着一件紫罗袍,玉带垮在腰间,胸口衣衿并未掩好,暴露苗条的脖颈跟里头狼藉的中衣,衣领疏漏处,可见里头雪色的肌肤上,似有几道非常红痕,如被指甲抓蹭类似。
门外的蝉唱更加鼓噪,海潮普通涌上,同那些混乱声响纠交友叉,将人淹没。
赵黼敛了笑,又道:“所谓家丑不成传扬,本王的侧妃天然也晓得这个事理,倘若本王把真相奉告了你……她是怕本王将季卿杀人灭口呢,你可懂她这番苦心?”
赵黼道:“他是不是无辜,本王尚要再问。倘若他是无辜的,那么……那小我到底是谁?”
赵黼生得极好,风韵特秀,明朗谦雅,是最贞静高贵、叫人一见生羡的,只细细打量,才会看出那精美眉眼间含而不露的凌厉气质,让人模糊记起,此人实在曾是行伍出身。
云鬟叹道:“王爷宁肯听信别人的话,也不信妾身,倒是让妾身难堪了。”
云鬟淡扫了季欢然一眼,便和颜悦色对赵黼道:“王爷何必只是难堪人?莫非不晓得的竟要生捏一个出来不成?倘若王爷想听故事儿,妾身跟王爷说便是了。”
季欢然正不知如何,却听赵黼道:“劳季卿久侯了。”
赵黼双眸中已经见了怒意,他干脆撇开季欢然,回身望着云鬟道:“这么多年来,公然是难堪了你,跟在本王身边儿,却密不通风地还养着个奸夫,崔云鬟,你当我是甚么?”
玉山倾頽,珠石碎裂,金花玉骨尽在赵黼掌下化为齑粉,只要两三颗珠子悄悄滑落,四散跌逃,此中一颗巨大珍珠滴溜溜滚来,正撞在云鬟绣鞋跟前儿,珠光宛然上头,沾着那个刺目标猩红。
降落的声音却如雪亮的刀锋,将季欢然从回想中唤醒,却又因那簇拥而来的交缠杂响,让他有些惶惑无所适从,虽站在门外,却仿佛此身已经不在。
云鬟听到“奸夫”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蹙,便看了季欢然一眼,现在,眼底才略透暴露些窘难歉然之意。
季欢然一刻怔然,而赵黼“噗嗤”一笑,竟道:“季卿,你瞧……她可甚是为你着想呢,啧,真不愧是‘旧了解’呢?”
季欢然来不及多想,也已没法多想,面前最后所见,是云鬟惶恐欲死的神采,他此生从未想过崔云鬟会有如此失态之时,但这一次,毕竟……倒是为了他……
季欢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沉默。
云鬟遽然色变,喝道:“季少卿!”
赵黼道:“要半个时候?本王倒是记得,有人打趣说季卿多数是出错……掉进了厕所里。”
王府内古树参天,树荫遮天蔽日,即使六月天里,行走此中,亦有股森凉寒意,沁然彻骨。
他只得笑道:“王爷这话……不知从何提及?”
却听赵黼问季欢然道:“公然……是你?”
赵黼打量那珠花,斜睨着他,此即眼角已闪现一丝淡红色,笑说:“好好好,可知本王最喜好识时务者。”笑语未了,冷然抬手,只听得“咔嚓”之声响过,宝珠溅血,玉石俱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