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樘见了,便留步转头看白清辉,——毕竟这是案发明场,又是个吓人的死尸在前头,白清辉才如许小,若给他瞥见了……小孩儿吓坏了可如何了得?
白清辉头也不抬,道:“姨娘如果来看我的,我自无事,如许热天,姨娘且也归去憩息的好,免得中了暑热,岂不是我的罪恶了?”
朱芷贞说到这儿,便回身欲走,忽地白清辉又道:“姨娘如果有甚么话要给父亲,我能够代为传达。”
朱芷贞去后未几时候,白樘才自里间儿出来,已经是换了一身衣裳,是家常的天蓝色素缎圆领袍,里头还是乌黑的中衣,一样的一丝褶纹儿都未曾有,色彩如此光鲜,身姿端庄修直,仿佛皎皎玉山,只因才沐浴过,那本来重威的眉眼间方多了多少津润之意。
待人去后,白老夫人方道:“清辉年纪如许小,偏性子古怪的紧,如许冷冷僻清不爱说话的,倒是比老四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只很不像是个小孩子样儿。”
白樘点点头,正欲前去查问,俄然听到耳畔有人脆生生问道:“你为甚么摸他的头?”
严二奶奶也笑道:“老太太如许说,我跟我婆婆就算不是菩萨,也要学着当菩萨了,……只不过,老太太如何忘了另有一小我在呢?”
朱芷贞到了里间儿,公然见白清辉一人坐在高高地椅子上,正在看书,见她来到,便自椅子上跳下地来,施礼道:“三姨娘。”
白老夫民气知肚明,便转头看向身边儿,却见朱三蜜斯笑道:“二奶奶是说我呢,这儿只我一个外人了,我倒是先去罢了。”说着便起家欲走。
却听云鬟道:“白少卿可无碍么?”
不料严二奶奶拉住她道:“我打趣的罢了,只恐老太太心底已经不把你当外人了。”
那验官忙抽手道:“失敬……”因见白清辉凝睇着自个儿,验官便笑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是遵循本朝《疑狱录》上所写,但凡是男人暴死,需求细心查验其头顶心跟脚底,另另有……”说到最后,便咳嗽了声,自忖不便说下去。
白清辉这才恍然大悟,验官也松了口气,正要低头再看一看,忽听白清辉道:“那你为何不看看他的太阳穴?”
白樘皱了皱眉,便道:“清辉,你且留在这儿,不成入内。”
他说完以后,迈步往外而去,白清辉昂首看着父亲的背影,眼底闪了几闪,却终究只是化作一片暗淡的冷默罢了。
本来,先前白樘的原配妻室,倒是朱芷贞的嫡姐,自打亡故以后,朱芷贞却也仍隔三岔五地过来白府,一来她性子聪明,善解人意,很讨白老太太跟江夫人的喜好,二来,只因白清辉是她的嫡姐所出,白清辉却尚在襁褓中便失了顾问,朱芷贞念在姊妹之情,便经常过来,代为顾问。
暖暖南风掀动江夏王府待月苑中的木槿花瓣,白清辉却听到那纱窗后带痛的一声闷哼,他忙收敛心神,快步冲进里屋。
朱芷贞呆呆看了会子,却又醒神,忙转头看了白清辉一眼,却见他目不斜视地看书呢,朱芷贞松了口气,便道:“辉哥儿看的甚么书?”
朱芷贞闻言,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热,却小声道:“瞎扯甚么?我莫非是来见你父亲的?不过是来看你的罢了。”说着,便走到桌边上。
齐夫人闻听,便道:“要不如何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呢,老太太也晓得,老四多不在家,我是顾恤辉哥儿孤零零地又没有娘,故而想多疼他些,只是他竟也对我冷冷的,反叫我一片心无处使。”
验官没法,只得说道:“不是太阳穴,是……”低低地说了一个词儿。
白樘去后,白老夫人又跟世人谈笑了会儿,因对白清辉道:“清辉也不必在这儿了,你父亲在外这很多日子不沾家儿的,父子们很该聚一聚。”又叮咛跟从白清辉的乳母道:“带辉哥儿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