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远处喧闹喧闹声渐近——
“差役?”宜阳嗤笑一声,“本宫出府后一起轻车简行,自希夷园偏门而入径直上了三楼,其间并未与闲杂人等相遇,更令拓跋老板守口如瓶。你手底下的差役莫是感染血腥多了,鼻子也较凡人活络很多,可于偌大都城中嗅到本宫的踪迹?还是胡大人实在牵肠挂肚于本宫的安危,每日令人跟从保护?”
陆禾是驸马?!
天子的旨意里明显白白地写着在京诸位臣僚皆得就勘灾赈灾一事拟写议案上呈御览,陆禾这个公主府里的侍讲学士也不过乎。
胡来彦闻言神采微变,忙打着草率眼赔笑几声:“殿下折煞臣下了,臣整颗心都献给陛下与天下百姓社稷了,纵是担忧殿下,哪闲得下来这小巧心机来凑趣取巧呢。这不——”指了指本身鬓间白发,愁眉苦脸,“克日为了措置沈旭周与原俊也那等怙恶不悛之人使白发又添了好几根!”
不待胡来彦摆手推让,池良俊眼疾手快地便逮落一撮吵嘴相间的鬓发,疼得胡来彦立时眼中飙泪,赶在池良俊再次动手前称事辞职,连滚带爬地跌了下去。
陆禾一心只想寻机晋升,倒实在忘了揣摩这差事为何京中几近无人毛遂自荐,点头低眉道:“多谢殿下留意指导。”
“……祖父临终前的遗言是家里能出个出将入相的人才,为国效力。只恨饥荒不竭,水患几次,臣的哥哥弟弟俱英年早逝,家父重孝道,既答允了祖父便不会食言,只得忍痛命臣从小扮作儿郎,以期落第为官。”
给涝灾一闹,沈旭周与原俊也此等孤负圣恩贪墨渎职之徒免不得经刑部收押审理。胡来彦克日盘桓于府衙检察往年卷宗,只望能寻到一两例从轻发落的旧事可钻裂缝马脚,何如他本是司命严苛的阎王爷那里干得来助人脱身的事儿?几无所获之下,那边厢韩儒与鲁王皆盯得紧,他一刻也不得歇,憋久了胸闷难受,才寻来希夷园听戏消遣。才走进戏园,便被小厮奉告三楼的雅座皆被人包下了,胡大人可否于二楼屈就?
新婚之日,怀思公主与驸马狄岚秉烛夜坐,下了一宿的棋,直至邻近清晓,怀思公主悄悄入眠,狄岚吹灭灯烛后轻手重脚地将怀思公主抱回床榻上,而后以匕首划破手指,点了一滩血渍充作落红。
胡来彦一双狐狸眼不循分地瞥了眼坐在宜阳身侧的陆禾,滴溜溜地转了转,立起家子指向身后半步外的拓跋远,笑道:“希夷园克日买卖昌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之际恐有人趁机惹事,臣遣了几名差役过来巡查,得知殿下本日在此看戏……”
又见陆禾眼下确切垒着厚厚的乌青,宜阳才勉强消了火气,淡淡道:“对付一通便可,何至于劳心费心呢?”
“结草衔环何为?”宜阳无法地轻笑一声,捧起陆禾的脸,清清楚楚的得见陆禾现下的神采后眉心不由蹙紧,“你怎地苦着张脸?我无需你结草衔环,我喜好对谁好便对谁好,我甚么都不缺,更不缺他报酬我做牛做马,我对你好你只需心安理得的受着。”
只因着有这一堆高鼻阔眉身形魁伟颀长的胡人,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且中原官话说得顺溜还不怯场,希夷园自开张以来京中纨绔后辈与贩子流民都爱好过来尝新奇。不说高楼满座,即便北里外看闲戏的人也常常累足骈肩,门前订戏的牌子每日哺时一刻便哄抢一空,引了很多夺目算计的买卖人沿街买卖戏曲话本,论阵容阵仗竟一时将直属教坊司的两个梨园给比了下去。
宜阳心细,捕获到她眸色中有孔殷一闪而过随即又是求之不得的欣然,牵过她的手背和顺抚触,桃花眼里尽是竭诚:“我知你所求,我定会倾力互助,使你地府之下的祖父可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