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前一方空位唤作池,不设桌椅坐位,多供布衣黔黎自携小凳或席地就坐之用,另有清茶可呷品。
池良俊目睹再拦不住,只得束手随行,任由胡来彦大摇大摆地去了。
“……祖父临终前的遗言是家里能出个出将入相的人才,为国效力。只恨饥荒不竭,水患几次,臣的哥哥弟弟俱英年早逝,家父重孝道,既答允了祖父便不会食言,只得忍痛命臣从小扮作儿郎,以期落第为官。”
心中复又默念几遍,念着念着却弯弯绕绕迂回曲直地变了个模样——怀思姑姑是公主,狄岚是驸马,怀思姑姑是女人,狄岚也是女人,我是女人,陆禾也是女人,我是公主,陆禾是驸马……
陆禾是驸马……
“扑哧——”陆禾望着胡来彦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俊不由。
不待胡来彦摆手推让,池良俊眼疾手快地便逮落一撮吵嘴相间的鬓发,疼得胡来彦立时眼中飙泪,赶在池良俊再次动手前称事辞职,连滚带爬地跌了下去。
“结草衔环何为?”宜阳无法地轻笑一声,捧起陆禾的脸,清清楚楚的得见陆禾现下的神采后眉心不由蹙紧,“你怎地苦着张脸?我无需你结草衔环,我喜好对谁好便对谁好,我甚么都不缺,更不缺他报酬我做牛做马,我对你好你只需心安理得的受着。”
“陆禾——!”宜阳狠狠拍了下桌案,两个字几近是自牙缝边挤出来的,透着怒不成遏的愤然,刚才眸色中的羞怯也十足烟消云散。
戏台上的狄岚一时假眠,而看台上的陆禾倒是几次点头已入梦境。
信都克日新开了处戏园唤作希夷,戏园常有,胡人蛮夷鬻伎混作乐工优伶的梨园子却罕见。
屈就?胡来彦当即剜了那小厮一眼,撩袍径直往三楼而去。
戏目叫《谪仙怨》,虽皆是胡人出演免不得于细枝末节处有些微变动,却模糊瞧得出原作的陈迹。演的是德宗年间狄岚为洗刷父亲委曲女扮男装,连中三元后历经宦海官拜九卿,沉冤得雪又帮手德宗天子改革吏治整肃朝纲,东窗事发后虽万民为之请愿,金科玉律无可冲突,仍落得身首异处的了局。
陆禾猛地自软榻上弹起,眼睛耷拉无神,垂首肃立:“臣在。”
陆禾顿了顿,忍下心中一瞬的涩然,答道:“好。”
公然还是贫乏历练,宜阳顺势拉着她坐下,向她温言解释:“湖寻两州离京师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可勘灾赈灾毕竟不是巡查民政军政这等既可于上积累资格又可于下收揽民气的安逸差事,路途悠远长途跋涉之下也许累出甚么病来。”说至此处,忽觉话语中体贴之意过分,耳垂染上些许粉色,忙寻了别的正司来由,“办好了,虽可升迁封赏,却也把人获咎了洁净。若办不好,我父皇那儿也定轻饶不得。”
眉心蓦地一跳,宜阳强作平静地压下几乎突破喉咙的一声惊呼,惊奇和惶错在脑筋里闪现连日来与陆禾的朝夕相对后化作徒手扒开积郁深厚云雾后的了然、放心,随后害羞带怯地看向身侧的陆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