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般安静无波好似行未到临的并非灭亡的缓缓态度,越是使棠辞回想起十几年前常与她二人一块儿玩耍总替她背锅受责的晟王叔,棠辞幼年意气,此情此景之下,又被炭火熏得诚恳,一时憋不住,淌了几滴眼泪,滑下来,滴在绯色的官袍之上,晕湿了一片暗影。
“王叔……”棠辞完整哭红了眼眶,顺势跪倒在地,低声抽泣,一味自责,“是我无用,救不了你。”
柔珂天然不是单身一人前来,身边另有棠辞。
再者,证据确实,要辩如何辩?要救又如何救?
能活着,便是功德。
棠辞顶撞:“那王叔何尝不是?我母亲与你豪情甚好,你也舍得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宗人令楚王与柔珂为忘年友交,又兼上元节刚过,各府衙开印,琐事甚多,天子临时得空顾及晟王不会来此看望,遂给她卖了小我情,许她半个时候与晟王话旧话别——向来造反事败的藩王宗亲虽尽量顾及了朝廷的颜面不会推至菜市口斩首,却也免不了赐死沦为亡魂。
晟王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才向她道:“你有这个心已然很好,此事却与你毫无干系,你无需救我更无需对此心中有愧……”
棠辞这个侄半子的热忱实在令晟王吃了一惊,蓦地被个小子投怀送抱,晟王完整呆在了原地,待望向柔珂时,却见她不知几时悄悄起家往门外去了,却也不走,只站在檐下,影子经暗澹的日色一照,映在了窗纸上。
“小柔珂?”晟王见了来人,面带忧色,放下书卷从榻上起家,捋了捋衣袍,好轻易寻来两张不落灰尘的凳子,请她二人落座。
晟王脑筋里白了一片,浑浑噩噩地几近不及回味她口中所说的阿玥是何人,只立时蹲下身来,扳着她的双肩将她的脸自上而下地细细打量了番,犹自不成置信地喃喃道:“你……你是阿玥?”
楚王见这绯袍年青人向本身拱手作揖道了声谢,多看了他几眼——面色难掩戚然凄恻,竟似比柔珂还难过几分,不由在心底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楚王自是不信晟王会做出此等胆小包天之事,可事已至此,人证物证并获,还能如何脱身?向来成王败寇无可厚非,落到皇家里,这条原则怕还贯彻得深远些。
“不是枉杀。”
棠辞踌躇了下,点头。
晟王一听,笑了:“我待在这儿,除了看书还能何为?”又看向坐在柔珂身边总低着头的棠辞,问道,“但是我小柔珂的将来夫君?男人汉大丈夫,怎地羞答答的,连脸都不准人见的?”
棠辞快速滞住了,她看着晟王的嘴唇悄悄翕动,声音温软,与儿时别无二致,却说出了令她始料未及的奥妙:“兵甲东西是真的,龙袍虽不知是何人藏匿于我府上,但是,我确切成心谋反。”
晟王见她又掉了眼泪,持手巾为她擦拭,哀戚一笑:“我一个将死之人都不哭,你哭个甚么?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该多笑笑才是。”他又叹了声气,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我自认所谋之事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天子短短十数年间竟将偌大的国度皆紧紧地把控在他手中,指缝间都透不出一缕风。听王叔一句劝,齐王该杀,该诛,却并非你能办获得的……”
要晓得,人间另有很多想生而不能生的人,世事老是这般造化弄人。
棠辞惨淡一笑:“许是命不该绝,我全部身子软绵绵地枕在一根浮木之上,顺着水流途遇一浅滩,浮木撞到了石头,使我停在了那处。醒来以后,倒是空旷廖远的山间密林,人迹罕至。”
“王叔……”棠辞的又一声轻唤截断了晟王的话头,他不由温声应道:“哎,王叔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