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辞点头,因有柔珂在外看管,当下也只抬高了声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十二年前,上直卫军刘统领奉我母后之命亲率兵士护送我与太后辈弟、含山mm自掖门夺道而出,搏命杀出一条血路逃奔到渡口,上船往云州偏僻之地而去。岂知行至澜沧江处,突遇江匪,后又有追兵赶至,三拨人马混战,不知何人不慎扑灭了船只,火光冲天之际等闲辨不清人的脸孔,刘统领当时已身披数疮,仍抢到船舱里来,提着我们三人的衣领,在炊火伸展之前将我们扔进了水里。厥后……”
越是这般安静无波好似行未到临的并非灭亡的缓缓态度,越是使棠辞回想起十几年前常与她二人一块儿玩耍总替她背锅受责的晟王叔,棠辞幼年意气,此情此景之下,又被炭火熏得诚恳,一时憋不住,淌了几滴眼泪,滑下来,滴在绯色的官袍之上,晕湿了一片暗影。
“不是枉杀。”
“非悠长之计。阿玥……”晟王慈爱一笑,“你母亲在碧云寺里捏着丝缕期盼,冷静候了这十三年,不是想比及一具功败垂成后冷冰冰的尸身。你想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小柔珂?”晟王见了来人,面带忧色,放下书卷从榻上起家,捋了捋衣袍,好轻易寻来两张不落灰尘的凳子,请她二人落座。
晟王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记:“那里学来的抵赖?我是你母亲的弟弟,弟弟另有很多个,不缺我这么一个,而你倒是她现在独一的孩子,你若事败,该是如何不孝?若说对不起,我倒实在对不起我妻儿……”
即便,偶然候,生不如死。
寒冬之日,宗人府里圈禁的多是犯了事的皇室宗亲,虽不至于一张石床一袭稻草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对付了事,可到底比不得锦衣玉食的府邸。
晟王悄悄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还未说完,你急些甚么?”他又看向她身上所着的官袍,点点头,“你这个年纪,能位居三品,已是不易。郡马一事应是柔珂那丫头出的主张罢?”
秦延与她说,天子这招来得出其不料,满朝文武碍于天子自即位以来便未曾完整放下戒心是以皆不敢挺身而出,一个个只恨不得本身皆是淳祐元年甄奇录异的新人,劝她在这紧急关头之下勿作出头鸟。
此为宗人府高墙之所,非等闲之辈可随便收支。
“王叔……”晟王怔了怔,望向柔珂,见她只安然坐着,方知这声叫喊出自棠辞,因而笑着应了声:“还未结婚娶妻,你倒猴急得很……”
棠辞踌躇了下,点头。
“王叔……”棠辞又惊又悲。惊的是一贯平和温善的晟王竟真有造反之心,悲的是棋下险招,当下倒是几近无路可走了。
棠辞这个侄半子的热忱实在令晟王吃了一惊,蓦地被个小子投怀送抱,晟王完整呆在了原地,待望向柔珂时,却见她不知几时悄悄起家往门外去了,却也不走,只站在檐下,影子经暗澹的日色一照,映在了窗纸上。
眼睛不自发地瞥见她胸前的文官补子,盗汗顷刻浸了浑身,晟王不由颤声问道:“你为何……为何扮作男装?还与小柔珂……”
“王叔……”棠辞完整哭红了眼眶,顺势跪倒在地,低声抽泣,一味自责,“是我无用,救不了你。”
“三年前称病不归,便已是在运营此事。我早有此心,十二年前,正逢我年过十五出京之藩,哪知一别经年,六合乾坤却变了个模样,我竟连皇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皇兄当时待我那般好,他虽不善武功,可武功常常为大臣称道,我自小以他为表率,他将富庶的徐州留给我作之藩之地,我一心一意地要在徐州与三司一道兢兢业业,使徐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知我尚未达到徐州,便传来新帝即位年号变动的动静,齐王他……”晟王气得青筋透露,忍了好久才憋着气道,“道貌岸然!废弛伦理纲常,还不能善待皇兄的遗孤,安宁那孩子都被折腾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叫我如何不怨不气?!”